这里就是第八建设兵团第十营的营地,一共生活着六七千人。而整个第十营管辖着四五千户家庭,男女老少接近三万人。
镇里一座屋舍外,一个穿着绿色大衣,戴着厚棉帽,蹬着长筒皮靴,看上去像是军人的男子,正操着一口汉中话,对一个倚在门边,低垂头颅的女子训话。
“有什么心结早早消了,跟老王低个头,说声软话,我李全还能帮着递递。娇滴滴的大姑娘,老是闷在这苦营里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次选兵若是真能选到你家,不管是你爹,还是你兄弟,豁出命去干,这一家老小今后也就有个奔头了。”
李全并没说什么狠话,更没让远处待着的打手直接抢人。只是这么说了几句话,转身就走了。他相信这女子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毕竟原先也是四品官的大家闺秀,这档子事儿心里有谱。
“王大队对这婆娘百般照顾,竟还是油盐不进,太不识趣了。正好借着机会杀杀她的气焰。让他乖乖的自己送到王大队的床上去。”
“这小娘皮就是太傲。现在让她还傲去?一家人的前途都担在她身上。这些天里为了让自家男丁选上军,买身子贴闺女的多了……”
李全也不反对。有啥可怜的?换做二十年前,自己这样的人人家连瞥眼看一眼都不带有的。一条命连这些满人的一条狗值钱都没有。就更别说满清初期的杀戮和罪孽了。现在是在还账,朝廷没把旗人,男丁全部押进矿山,女的全部充作官、妓、营、妓就是大慈大悲了。
博罗图山下的这块地方素有风库之称,一年见不到几滴雨。就算是第八建设兵团中,第十营也是最遭罪的营头这一。
汉人劳工还好,他们吃喝不愁,还有银子拿。旗人和战俘就不一样了,吃穿对比汉人劳工低了不止一个等级,薪资更是只有汉人的三分之一。还发一半,扣一半,留着劳改结束了一块清。
如果是一半的监狱,或是劳改营,逃跑、捣乱的事儿绝对不会少。但是第八建设兵团一样是汉人多,旗人少,战俘跟旗人也并不是全部一条心。
兵团的武力只会从汉人中选拔,第十营拢共小三万人,两千杆长短枪,全部被汉人掌控着。而且战俘也好,旗人也好,都被秦军给打怕了。就算是跑,又能跑哪里去?这满天下都是新朝的。且只要一逃跑,抓回来就是重惩,劳改年限向上翻一翻,期间有伤人行为的,更是直接枪毙。
而要是能一直待到期满,就可恢复自由。期满后愿意留在当地的,还会有待垦田地、置业银子,或是固定的矿场工作。如果不愿,也有工资拿着去外面闯荡。就为这份前途,汉人劳工干的尽心尽力,战俘干的也有奔头,旗人们再不情愿,也不敢闹事。男人修路耕田挖矿,女人洗衣做饭,终日忙碌却有次序。
最后就是,这里时新疆,方圆几百里都荒无人烟,跑也没处可跑。
最后一招就是兵团从战俘、旗人当中选拔出一批‘叛徒’,用一年时间做为考察期,期满后就大胆的用。这些人压制起自家旗人、战俘来格外用心,有心作乱的旗人、战俘也难以成事。
对于有着漫长的‘劳改期’的旗人来说,现在参军,用一条命换回整个家庭的新生,那是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没用几天的时间,整个小城的骚动就平息了下来。
约莫五百来战俘、旗人在几千人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出了城外的操场,拖着长长的队伍向西面行去。
送行的人群中一片呜咽之声,多少个旗人眼角发红的跪在地上咚咚的叩头。这一去极可能就是永别,永别……
又是三天的时间。
两千多旗人、战俘的家人排着长长的队伍走出了这座小城。
“来新疆快两年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张玉春叉着腰,向这座新城发出了悠悠感慨。他是景廉的嫡系部下,当初刘暹战新疆的时候,张玉春就已经是总兵了。那个时候的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十年后成为刘暹的俘虏。然后又被送到了新疆这个他混了半辈子的地方来吃沙子!
这次招兵,张玉春的年纪太大,都五十五了,而且这人在新疆的时间不断,官声还挺不错,勒善不假思索的就把张玉春从‘提拔’名单上划了去。是张玉春的儿子参的军!
“是啊,终于离开了。”李全站在城头望着开出的队伍,眼睛里竟然闪出了一抹羡慕。
一入建设兵团,这辈子怕都难出去了。谁又想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