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的东西,对后代子孙来说都是莫大的遗憾,他们恐怕要花费数倍甚至数十倍的精力都无法复原,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让它失传,尤其是医术,我从来不认为西医能够治疗解决一切病患。”乔霏诚恳地看着他,“路大夫,您还愿意带徒弟么?”
“怎么?乔五小姐想拜我为师?”路大夫大吃一惊。
乔霏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有心无力,若真收了我这个没长性的徒弟,路大夫才头疼呢,我是想寻几位有志学医的年轻人,由路大夫亲自挑选,并将医术传授给他们,以保将来我华夏医术不断了传承。”
“乔五小姐能有这份心就足令老朽感佩了,不过收徒这事儿还是随缘吧。”路大夫看得很开,现在的年轻人若不是家学渊源,有几个愿意学这一套老古董?大户人家的年轻人也都不愿意喝汤药,单看这涵碧山庄吧,也只有老一辈人信任他,有病的全去了医院,当然乔霏是个例外。
乔霏笑了笑,寻几个聪明识字又有心学医的人也并非什么难事,路大夫这一身精妙的医术绝不能断了传承。
“霏小姐,门外有位沈先生说要找您。”事关乔霏,涵碧山庄的任何一个仆佣都不敢怠慢,立刻报了上来。
沈先生?难道是他来了?乔霏的心跳漏跳了几拍。
“你怎么来了?”乔霏见到他的那一瞬间,还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他刚回西北不久,哪里来的假这样来回奔波?如今又是大战在即,他的第一师应该也要奉命调拨,怎么有闲时间来这里见她?
沈绍隽没穿军装,更没带勤务兵,只是一袭青衫,就像一个寻常的读书人简简单单地站在那儿,自有一股如傲竹一般的清隽之气。
“戴夫人准了我的假,让我来看看你。”依旧是悦耳温柔的嗓音,没有太多的废话。
乔霏突然笑了,昨天还和老太爷说到他,今天便来了,是不是该说一声“好巧”?
“走吧,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太爷爷和老师。”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主角都到齐了,就让老太爷亲眼见见,乔霏主动牵了他的手。
沈绍隽微微一震,望着两人交握的双手,已经多年不再出现的红晕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唇畔那一抹浅浅笑意似是怎么也擦不去。
乔霏坦荡荡的举动却引来一园子人的注目,涵碧山庄到底还是比较保守的,有老太爷坐镇,思想开放的青年男女再新潮,也不敢在涵碧山庄拉拉扯扯,便是已婚的小夫妻在外都不敢有这样逾矩的举动,更何况是乔霏这个未婚的小姐,众人纷纷侧目。
可这女子毕竟是乔霏,权势如日中天的长房唯一一个会帮他们说话的人物,原本想嚼的舌头动了动还是停下了,那一双双责难的眼神瞪了瞪还是敛上了,众人各自低头各干各的,装作没见着,这位天之骄女就算是再骄纵任性,她也有资本。
对这样那样的眼光,乔霏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轻声和他介绍着园内的景致,说几句闲话,悠然得好似两人只是出来踏青赏景的。
踏进老太爷的院落时,乔霏怔了怔,乔行简和陈松正和几位老友品茶论诗,正在她为自己的冒昧犹豫之时,乔行简瞥见了她,仿佛昨天不愉快的事并未发生一般,招手示意她过来。
她安抚地朝沈绍隽笑了笑,便带着他大大方方地过去了。
“太爷爷,老师,”乔霏微笑地向在座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问好之后,才微微侧身将身后的沈绍隽介绍给诸人,“我的朋友沈绍隽。”
到底是乔家长房的小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男人带回家,好不知羞,与乔行简来往的旧式文人不约而同目露轻视之色。
几双审视的目光都朝沈绍隽投了过去,只有一道爽朗的声音笑道。
“涵之小友,好久不见了。”
“明安先生。”沈绍隽朝蓄着山羊胡子的老人点了点头。
“坐吧。”乔行简淡淡地看着两人,不喜也不怒。
没有人会问沈绍隽现居何地,在何处高就之类的废话,这个革命党的年轻将领太过出名,整个华夏有几个不知道他大名的?革命党的人,保皇派的还不屑多谈,何况他到底是一介武夫,虽说写得一手好字,但到底也不是个风雅之人。
仿佛乔霏和沈绍隽的出现只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小插曲,众人继续兴致高昂地谈论着,完全当他们两人不存在。
不急不躁,不疾不徐,两个年轻人专注地听着众人的高谈阔论,或是交换一个会意的微笑,或是低头轻啜杯中的茶水,没有一丝焦躁,也没有一丝不安。
相较之下这气度倒是几个老夫子落了下乘,他们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约而同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