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都已经非常努力了的,昨天还买了一篮野花回来给她娘插瓶。可这几天他们快要把整个县城都逛一遍了,熟人都遇到了好几个,可无论买什么,渣爹居然都能从钱袋里掏出钱来付款。
他想象中的‘渣爹没钱,窘迫jpg’、‘渣爹跟淙淙借钱,淙淙开心地笑jpg’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
可恶。
许小淙不够努力啊!
他郁闷地把脚翘起来,然后砸到了柔软的被子上,整个人都往上蹦了一下。
听到里面的动静,一个丫鬟从外间走了进来,低声询问:“淙少爷,夜深了,您可要吹灭了蜡烛,早点歇息?”
许淙侧头往外看。
这是来到勉县之后,金氏才给他安排的丫鬟。
因为许淙现在才三岁,不到搬到前院的年纪,而且青木年纪大了,一直让他住在内宅也不好,所以他娘就另外安排了一个丫鬟照顾他的起居。
这个丫鬟叫做秋果,话不多,是他们从庐州带过来的人之一。听金氏说秋果的爹娘都不在了,所以积极地跟着他们到勉县来。
许淙不是为难人的性子,而且他的账也算完了,于是自己掀开被子盖好,还伸手拍了拍,“吹蜡烛吧,我要睡了。”
秋果检查完门窗,然后吹灭蜡烛,走到外间睡下了。
第二天睡到太阳升起之后才醒来,许淙照例去他娘那里吃饭,结果到了之后才发现,渣爹今天居然没有早早出门上班,而是好整以暇地坐着喝茶。
翘班了?
许淙在心里嘀咕,然后朝他喊了一句,“爹。”
“淙哥儿过来爹这边,”许明成朝他招手,然后把桌上的一个木盒子推过来,“这是孙家大郎给你寄来的,打开看看。”
会写诗的孙大郎!
许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等孙大郎的信可是等了很久了,原本五月底的时候就能收到的,结果黄管家去接他们的时候,渣爹居然没把信给他。
导致都九月底了,他才看到回信。
许淙迫不及待地跑过去,稀奇地捧着盒子左看右看。然后发现这个盒子没做什么密封的措施,就简单地把搭扣打开就行了。
他一边打开一边心想,这个盒子连密封措施都没有,渣爹肯定先看过了。没准不止他一个人看过。孙大郎他爹,也就是那个他只在刚来勉县,他爹宴请同僚的时候见过一面的孙教瑜也看过了。
哎,小孩子就是这点不好,没什么隐私。
待打开后,果然跟他猜想的一样,最上面的那封信,连封口都被打开了!
就是不知道是渣爹打开的,还是孙教瑜打开的。
但没看见就是没证据,没证据就不能冤枉人。
许淙郁闷地看了渣爹一眼。
可偏偏许明成好像没看见,趁着他看信的时候,还在一旁归纳总结,“孙大郎说,他很喜欢你送的保龄球,特地回了你一件他也很喜欢的东西。就在这木盒子底下,是一套外藩来的泥娃娃,倒有几分趣味。”
许淙没理他,认真地读起了孙大郎的信。
这可是会写诗的孙大郎!
在这封信里,孙大郎首先表达了他自己对于认识许淙这个新朋友的高兴,然后问候了许淙的祖母、也就是王老夫人安康,另外也问候了渣爹,他娘等家中长辈。在信的最后,他还给许淙分享了他新写的诗。
那是他某一日侍奉祖父出门与友人赏雪回来后写的,名字就是雪。
《雪》
看轻奇胜觅红云,
千树酥凝便忘忧。
曾向犹深天地内,
尚飘波镜两悠悠。
许淙:哇!
厉害了,孙大郎!
虽然这首诗他看不太懂,里面用了什么典故也不知道,但这首诗写雪,通篇却没有一个‘雪’字,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意境?
我什么都没说,但我又什么都说了!
还有,诗里面用的这个‘酥’字,是不是用来形容雪落在枝头上,那种很轻盈、很软绵绵的那种感觉?就和他吃过的滴酥鲍螺一样,只要稍稍一抿便都化开了。
特别酥,特别脆!
另外第二句里面的那个‘千树’,是不是就像唐代著名诗人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里写的那句‘千树万树梨花开’里面的一样,雪积在树枝上,厚厚地攒了一层,远远望去就好像是梨花盛开,美不胜收。
然后后面凝结成了一根根冰凌垂落下来,又是另外一种美景,那用根棍子把树上的冰凌打下来,一定很有趣吧?!
听完了他的说法,许明成哑然。
十岁小儿只是堪称工整的一首诗,竟让他想到了这么多,而且‘特别酥,特别脆’是可以用来形容雪的吗?
再者,冰凌好端端地待在树上,怎么要把它打下来?
“爹,是这个意思吧?”
许淙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叠好,放回信封内,然后摸着胸口感叹,“孙大郎好厉害,我要和他做朋友,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