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眼帘,她漫不经心地往阴刀的方向一瞥。
温雅俊秀的青年披着外衣,鸦黑的长发松散地垂落过肩,身体虚弱的人很容易在季节转换的时候感冒,但他似乎早就已经对此习以为常,望着她的眼神温和宁静,浅褐色的瞳孔清澈似春日的湖泊。
她伸出手,将爬上阴刀肩膀的小妖怪拂了下去,那个干瘪如黑豆的小妖怪愤怒地翻过身,嘴角倏然裂开,露出尖锐的獠牙。
在獠牙碰到阴刀手腕的前一刻,她面无表情地卷起妖气,一击将那个小妖怪拍成了碎片。
邪气消散,干瘪的小妖怪还没来得及吱吱怪叫一声,就当场化成了灰烬。
阴刀问她:“又出现了吗?”
“……还好。”她轻轻地拂了拂他的肩膀,仿佛想将看不见的灰尘吹下去。
妖怪喜食人的生气,像阴刀这样的体质特别容易吸引妖怪,就像闻到血肉甜美气息的野兽一样,恨不能密密麻麻地贴在他身上。
“谢谢。”阴刀浅浅地弯了一下眼眸,得知自己容易招引妖怪的体质时,他的反应十分平淡,波澜不惊的模样好像被妖怪缠身的另有他人一般。
“我感觉好多了。”
……撒谎。在她凝出实体之前,那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偷偷帮他驱赶妖怪,将那些扒着他吸食生气的妖怪挑出来一一掐死。
她能够做到的终究有限,妖怪造成的病痛她能从根本解决,自然因素引起的疾病她却无法帮他避免。
可怕的诅咒她能轻松拔除,小小的风寒却会让她无可奈何。
她无法改变阴刀的体质,只能尽力让他承受的痛苦少一些。
“小梅也想要吗?”阴刀神色平和。
“什么?”
“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阴刀微微垂下眼帘,细密的眼睫遮盖浅褐色的瞳仁,日光从窗沿洒落,俊美的青年笼罩在初夏的光影里,献身的姿态恍如垂颈的白鹤。
他看着自己的手,苍白的手腕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秀丽纤长的手指比起握刀,更适合握住……什么?
……好想吃掉。
黏稠的感情涌流而出,像蜜糖一样滴落下来,灼烧着她干渴的喉咙。
真的好想吃掉。
她曾看着他神色温和地抚过庭院里盛开的金丝桃,也曾偷偷爬上窗沿,看着他耐心地修剪瓶中的花枝。
——梅花不好吗?
细嫩的花瓣蹭过青年白皙的手指,纤细的花茎贴过青年的掌心。
——梅花不好看吗?
她抬手捂住喉咙,好像这样就能将滚烫的感觉咽下去。
她轻咳几声:“不。”
然后重申:“我和那些妖怪不一样。”
她想的「吃」,和对方理解的「吃」并不相同。
“你不害怕吗?”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青年握刀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平静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动摇,注视着铺天盖地的箭雨,敌人的鲜血溅射到脸上时,他的脸色也没有任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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