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吐出一口气。
白瑞德的出现对她来说既及时又尴尬,及时的是他能替自己充当一个“保人”,尴尬的是需要他作保的竟然是这种内容——不会从事不当营生?
罗兰感觉像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哦,白先生,原来您认得这位夫人。”
从旅店经理的态度来看,白瑞德是这间旅店的常客。
几分钟之后,白瑞德当着满脸愠色的罗兰签下了一份保人的证明。
经理的那张脸,在见到白瑞德之后,几乎已经写上了“大拍马屁”四个大字。他不住口地恭维白瑞德,并且立即招呼门童,让人把普利西和罗兰的所有行李都带到她的房间里去。
“思嘉,你们女人要摆脱这些偏见,还需要再多几年。”
白瑞德在罗兰耳边悄悄地说。
罗兰:确实……
如今战后,但凡略有些姿色的单身女性都被认为是从事“不当营生”。
能嫁的女人都嫁了——只要身体完好的男人,再略有些身家,不管多大年纪,都是婚姻市场上的抢手货;剩下的那些,社会似乎也没给她们什么其他选择。
“不过,您怎么到新奥尔良来了?”
“来谈生意。”罗兰没好气地简要回答。
“哦?需不需要为你介绍‘生意伙伴’?”
白瑞德伸手潇洒地理了理外套的衣领,看似随意地问。
罗兰这才注意到他穿得很光鲜,白色的外套领子上滚着蓝边——这副光鲜的行头是卫希礼或者威尔根本没办法想象的。
“谢谢,不必了,我事先已经和对方联系过了,明天就去拜会。”
“哦,这样啊。”白瑞德心里有点好笑,脸上却故意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您只在新奥尔良逗留两天吗?”
罗兰故意含糊其辞:“嗯,在这里只住两天。”
“那我更应该抓紧时间,请您吃一顿晚饭了。您初来乍到,一定不知道该享用哪里的餐厅。”
“您先休息吧!晚上我再来邀请您。”
白瑞德看见罗兰迟疑,突然在她耳边笑着说:“我可是豁出自己的身家和名誉为您作保的人,您不至于不让我请您吃一顿饭吧?”
罗兰紧抿着嘴唇,似乎有火焰在她绿色的眼眸里燃烧。
——这家伙为她作保,证明她是良家妇女,怎么还就得豁出身家和名誉了?
白瑞德很清楚这是她生气的前兆,当下哈哈一笑,扬长而去,把她晾在旅店里。只有旅店的经理还留在客厅里赔笑,随时准备承受她的怒火。
晚上,白瑞德真的到旅店来,恭恭敬敬地请她去附近的餐厅吃饭。
他穿着全套礼服,戴着手套,打着领结。罗兰有些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去换了一件她带来新奥尔良最好的裙子,耽误了一点时间。
“夫人,一定要尝试一下这里这座城市最美好的食物。”
白瑞德眉开眼笑,仿佛能请她吃饭是平生夙愿。
他带她去了一家高级餐厅——这令罗兰感到很新鲜。在这个位面里,以及在之前的各个位面,罗兰都还没有尝试过“餐厅”这种商业形式。
以前的位面里她要么大富大贵,要么小富即安,家里都供养着手艺不错的厨子。
刚进入这个位面的时候她却穷到吃了上顿却还不知道下顿在哪里,更加与“餐厅”这种东西无缘。
但是白瑞德却可以,白瑞德带她去了法语区最好的一家餐厅。
他点菜,点了一上岸就送到餐厅里的新鲜生蚝,用红酒烹的阉鸽胸肉和白酒烹的开口牡蛎;他也点了酒,点的酒很有品味,酸度刚刚好,能柔和地衬托她面前的鸽子和牡蛎。
而她拥有不会为他丢脸的仪态。
上一个位面的寄宿学校里她学过淑女全套用餐礼仪,她知道怎么用刀叉去对付开口的牡蛎,知道怎么把生蚝悄无声息地送入口中而不发出“哧溜”一声……她的动作高贵优雅到白瑞德根本看不下去。
“思嘉……我倒还不知道你……”
“你一直以为我是在塔拉长大的乡下野丫头,对不对?”
白瑞德失笑,将腿上的餐巾放在一边。
“我怎么敢!”
“嘉乐是从爱尔兰逃难来美国的这没错,但是埃伦和她的家族是查尔斯顿的法国名门望族。”
他的目光明亮,望着她那张板着的小脸。
“所以你一直在用埃伦教给你的法式教养来伪装自己,掩饰自己内心深处属于爱尔兰人的热情。”
罗兰放下手中的刀叉,微微眯着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很显然,在这个位面里,最了解她的男人,不是嘉乐,不是希礼,不是威尔,是眼前这个家伙。
白瑞德突然将手中的刀叉朝面前的盘子里一扔,发出“哐当”一声响,惊吓到了整个餐厅里所有的人。人们错愕地转过脸,看向这个破坏餐厅礼仪的家伙。
“对不起,思嘉,我带你来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