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惟嗯了一声:“叔父果然料事如神,前些日子东海卫接之事,想必叔父肯定有所耳闻,实际上卫接早已与济州暗通款曲,私下挪用银矿,除了袁克,卫接背后还另有其人。济州所产银矿竟出现在东海驻扎的贼寇窝里,他难辞其咎,再怎么推脱辩白,也是无用。济州一直以来拥兵一隅,表面安分守己与我都护府相安无事,其实不然,卫接一事就是最好的证明。我也早已视济州为东平的隐患,要除袁克,就必须先将他的利爪砍掉,地方军队绝对不能留,这也是如今风雨飘摇残垣断壁的大夏国的前车之鉴。我来之前见过袁克,以卫接之事协迫他交出兵权。要知道按律法走私银矿,私通外敌可是灭九族的大罪,他纵然万般不愿,也是无计可施,只得顺从。”
“那为何不将济州兵权直接纳归东平?”
温惟摇了摇头道:“济州兵力归都护府,一来东平刚接管东海海卫司,再收归旧部军力,树大招风,更惹朝廷忌惮不满,二来,济州那些个兵头子都是袁崇的旧部,一心效忠于他,就算归顺我都护府,也不好管置。前几日我正考虑着怎么将这支地方军队安置收编,就见朝廷为湖南起义无兵镇压之事殚思竭虑,踌躇不决。既如此,不如借此机会,顺水推舟,借花献佛。既帮朝廷解了湖南之困,又为我东平肃清隐患,岂不两全其美,一举两得”
温惟慢条斯理,分析的头头是道,陶锦尧看着眼前语气温和,侃侃而谈的温惟,面露赞许之色,他很难想象这些政见是出自一个年轻女子之口。
他早就知道温莛知这个女儿不简单,今日一见,其胆识魄力更让他刮目相看。
温惟又想起前些日子,听到关于户部的一些消息,事关陶家安危,向陶锦尧说明此来的又一目的。
陶锦尧神色平静,心情看似未受什么影响
“前些日子临近京都的骆城闹饥荒,朝廷下令拨款两万量白银赈灾,结果地方赈灾不利,导致流民四蹿至京都城外,地方以未收到如数救灾款为由推脱责任,当时负责下放赈灾款的户部计史吴华突得急症去了,蹊跷的是当时在册的账本也跟着莫名遗失。后来就有消息传出我陶某人贪赃枉法,贪墨私吞。”
陶锦尧又苦笑了一下,无奈道:“身正不怕影斜,朝廷没有证据,暂时不会无凭无据迁怒于我。”
“可是如果此事朝廷让东陆暗中介入,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东陆此人做事心狠毒辣,我怀疑户部赈灾之事没那么简单,温陶两家素来交好,看这架势,他这次是要出手对付叔父您了”
陶锦尧颔首默认,目光幽暗,面色深沉。
慢吞吞地道了句:“该来的,处之绰然!”
第14章上岗了……
陶锦尧与温惟老少二人相谈了很久,小到家常里短,大到朝堂局势地方势力,两人各抒己见,娓娓而谈。
临走时,温惟去看了两年多未见兄嫂陶成碧,她一身洁白素衣,一头青丝散落,面容洁净清秀,与印象中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看上去清减消瘦了不少。
她一见温惟,神色一怔,又一言不发,好像对温惟的近身并不抵触。
温惟凭直觉,她已经认出了自己,从她刚才恍惚的眼神中温惟感到了善意,她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只是目光呆滞不说话。
房间里整洁有序,光线黯然,帘帐未收,白日青天里床前燃着一方蜡烛。
温惟从一进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在一旁默默地陪着她,从始至终也没说一句安慰她的话。
许久之后,温惟转过身欲要离去,忽瞥见有个小小的暗影折射在门板上。
仔细一看,见君徕小小的身子躲在门后。
两只小肉手紧紧扒在门框上,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妇人。
他觉察温惟发现了自己,立马收回了身子,如脱兔一般,掉头就窜跑了出去。
温惟走到门口,刚要出声喊他,低头发现门槛处,放了几颗还只是结了小小暗黄色花骨朵的萱草花。
温惟心中一热,如一阵暖流轻抚心房。
她矮身捡起地上那几只还沾着湿意刚刚采摘的花枝,去而复返进了屋,将这代表母亲之花的萱草花插在陶成碧跟前桌案上青白瓷的玉瓶里。
柔声地道了句“君徕这孩子,他很爱你。”
接着,再没多做一刻停留,大步离去。
前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到屋内号啕呜咽的哭泣声,那声音深深刺痛着温惟的心,她能感受的到兄嫂心里的苦楚与凄凉……
她十指紧握,青筋凸显,咬紧牙关,面冷如霜。
两年多来,温惟避而不谈,心中不想被触碰的某个伤痛,又一次被猝不及防地捅了一下!
隐隐作痛!
……
二十日的休沐假期一结束,温惟就去宫中秘书监报到,带她的是个宫中秘书监的老人,年纪六十多岁,有点耳背,所以说话特别大声。老人家说自己已在秘书监下设的云书阁做着整册录记的活计三十多年了,因其姓宫,宫里的人都称他为宫先生。他告诉温惟他年纪大了耳聋眼花,过不了多久打算告老还乡,回老家荆州颐养天年。
他讲解了温惟本职掌管的事务,许是年纪大了有点唠叨,温惟耐着性子一一听着,不时地附和着。
简单概述来说,温惟所接管事务分为两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