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盖棺定论的时候,蔡京临死一刻是彻底帮自己洗白了,也死得瞑目了。
这出葬之日,细雨绵绵,前来送葬的人倒也不多,当然,这里的“不多”,是相对蔡京这种人而言,与寻常人家相比,自然要多得多,除了蔡家的人以外,还有就是,李奇一家,高俅一家白时中王仲陵等老友,太师学院太师医院只是派出一个代表来参加,以表心意,这是蔡京遗言中吩咐的。
在蔡京入葬的上岗东面的小山上,还站着两人,这二人正是当今少宰秦桧和户部尚书胡义。
胡义遥远远处的葬礼,感叹道:“不论是非功过,这蔡太师不愧为一代权臣啊!”
“一代权臣?”
秦桧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胡义诧异的瞧了秦桧一眼,“难道少宰不这么认为?”
秦桧轻哼一声,“不管是权臣,还是奸臣,蔡京都谈不上,充其量也就一弄臣罢了。”
这口气有点大啊!胡义好奇道:“少宰此话怎说?”
秦桧道:“蔡京四起四落,未死之前,就已经被赶出朝野,试问这种人怎能算作权臣,作为权臣,至少要做到权倾天下,上可为君决断,替君分忧,下可威震百官,久而不落,方可称之为一代权臣,自古以来,贤者,管仲诸葛亮房玄龄,方可称为权臣,奸者,至少也要做到赵高李林甫那样,才能称为权臣。
而蔡京的话,可以说是从未握有睥睨江山社稷的权力,他面前始终站着不少他无力消灭的敌人,不可独断行事,而且其死之前,早就没有任何权力了,若非枢密使在旁保护,哼,恐怕也难逃灭门的下场,不论功过,论成败,他也称不上权臣,其实要论权术,我更佩服的反而是太上皇。”
“太上皇?”
胡义惊讶一声。
秦桧点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在太上皇执政时,朝中无一权臣,你别看当时朝中多奸佞之辈,他们虽然为非作歹,不可一世,但是不管是王黼蔡攸,还是梁师成蔡京,无一人可危及太上皇,而太上皇要惩罚他们,轻而易举,蔡京四起四落,其中与太上皇有着莫大的关系,你别看太上皇荒废社稷,导致民不聊生,战火四起,但是在我大宋皇帝中,唯他权力最高,蔡京等辈不过是他的爪牙罢了,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这些只是臣,并无权,又怎能称他们为权臣。不过——。”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叹,道:“太上皇专权二十年,天下百姓,文武百官任其鱼肉,身家性命都在他一人手中,无一人敢违,但是他却败在一人手里。”
胡义道:“太宰说的是枢密使?”
秦桧点点头。
胡义道:“但是当时的情况,是金军南下才促成这一切的,这也只是枢密使走运罢了。”
秦桧笑道:“机会时时刻刻都存在着,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抓住的,而且当年枢密使初入殿堂,就能够左右逢源,玩弄群臣于股掌之间,到后来甚至于太皇上就被他骗得丢了皇位,从而最终一举将他们全部打败,其中若走错一步,可就是万劫深渊,永不可翻身,能够在打败太上皇的人,绝非常人,虽然目前评价,还为时已早,但枢密使绝对可以算得上一代权臣。”
胡义道:“可是枢密使也从未位极人臣,其手中权力还不如当年的蔡京。”
秦桧突然转头瞧了他一眼,非常玩味的笑了一声,淡淡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胡义听得一头雾水。
秦桧也不再多言,道:“走吧。”
“哦。对了,少宰,你既然如此看不起蔡太师,为何又来此?”
秦桧回过头来,好奇道:“难道你以为我来此,是因为我敬佩他吗?”
“呃……。”
“我只是想借以警告自己,可别步蔡京的后尘。”
胡义听得咂舌,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少宰竟然如此心高气傲,连蔡京都看不上。
其实要论历史上的秦桧,那绝非蔡京能够比的,哪怕是六贼加在一起也不能与秦桧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说连比都不能比,其时赵构可也是一个非常爱玩弄权术的人,但是当秦桧真正掌权的时候,赵构已经很难击败秦桧了,那时候的秦桧真正做到了睥睨社稷,权倾天下,上可为君决断,下可威吓百官,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无一人敢有违他。
而秦桧最厉害的一点,就是他直到死的前一刻,都是大权在握,从而做到寿终正寝。
古往今来,权臣奸臣比比皆是,但是能够像秦桧一样,做到把持朝政数十年,并且寿终正寝的奸臣,唯有秦桧一人。
像和珅严嵩赵高李林甫这些权臣虽然把持朝政十几年,甚至于数十年之久,但是,却无一人能够做到寿终正寝,都晚年不保,死于非命,这可能就是邪不能胜正,唯有秦桧做到了以邪胜正,他亦可称作奸臣中的独孤求败,败尽权臣,杀尽良将,生前只求一败,未可得也。
不过今时今日,历史的轨迹已经发生改变,秦桧还能做到如此吗,这恐怕无人知道,唯有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