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和公主沉吟片刻,又问左右道:“圣上怎的还不来?”得到江承光已经在赶来的消息也不过皱一皱眉,吩咐说,“本宫忝为圣上亲姐,又年长于诸位,便托大安排这一回——还请昭仪带人速速去御花园一带寻大公主,贵嫔带人去寻那紫苏并查探贵妃早产是否人为,本宫坐镇此处,必尽力保得母子平安。”
在这宫中,大公主并没碍着别人的事,想来不会有危险。而紫苏的骤然失踪与贵妃的早产,则偏偏让人有着巧合之感。显见得,真和公主更加信任章贵嫔而怀疑霍昭仪,担心她对贵妃下手!
霍妩凌厉妩媚的桃花眼冷冷一扫,公主这般防范也算事出有因,毕竟假如给了她霍妩机会,她也绝不会对李玉河心慈手软——难道不是她害自己流产的么?丹唇轻启:
“好,那本宫就叫姐姐使唤一回。”面上似笑非笑,转向宫人时却是一片冷厉,“随我去御花园找人!再不然就去未央宫问问!”
洛微言隐晦地看了她一眼,亦道:“微言必不负姐姐所托。”也是带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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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荷十指暗扣,藏于袖中,只听着楚怀兰絮絮地说着什么,心头却一时担忧一时犹疑。
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产房中依旧没传来什么消息。她的妹妹玉河正为了新的小生命奋力挣扎,而皇帝面容端肃,未有言语。
今日之事处处藏着蹊跷。玉河身边只带了一个魏紫也就罢了,可是御花园并非偏僻之地,附近必然是有宫人巡视的,魏紫怎么可能因为担心玉河没法儿走远了叫人?而能够将那些宫人一一支开的——越荷羽睫覆下,果然自从洞悉了洛微言的用心,才更觉她可怖吗?
假如玉河出事,首当其冲的必然是与她有怨同时又掌管宫权的霍昭仪,实在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只是玉河的孩儿……亦是被人拿来算计了。越荷不由心中愠怒惊怖。
怀孕的玉河遭遇大公主,如果玉河胎动不适的时间更晚一些,是否会“恰好”地落在大公主头上?大公主冲撞了玉河,致使她早产?然后——玉河与苏合真之间的矛盾同样被挑起。
这布局之人的心思……越荷惊出一身冷汗。
若非她因着这桩还魂缘法,同样会被瞒在鼓中!毕竟洛微言平时的为人太好,根本看不出丝毫野心!
仍在思量间,忽听一阵嘈杂。原来是霍昭仪带着人回来了。她一路抓着大公主的腕子,动作虽不甚温柔,步子却显见得放缓了许多。
大公主眼睛哭得红肿不堪,娇美的脸蛋此刻写满了怯意。霍昭仪放开她的小手,下拜道:
“臣妾参见圣上、皇姐。长宁公主已经寻回,正在此间。”语毕便有人将大公主拉到皇帝面前,江承光忙俯身去看女儿,一时间心疼不已:“梓安,怎么了?说出来,父皇给你做主。”
皇子要严厉要求,公主却可以好生宠爱,何况长宁公主乃是已故皇后的女儿,正正经经的嫡长女,江承光素日不免便偏疼她些。眼下见女儿哭得抽抽噎噎说不出话来,也是极为耐心地哄着。
“苏贵妃性子柔弱,倒把梓安养的太天真了些。”真和公主微微一叹。
她惯是看重气度的,偏大公主就娇怯天真了些。
霍昭仪立在一旁,淡淡回道:“长宁公主自个儿跑开的,远远地跟了一路,躲在长秋宫外头哭得伤心极了。臣妾左右问不出什么话来,就先带公主回来了。”
江承光一时口讷,见霍妩仍是神色淡淡,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哄着大公主说话。好半晌,大公主才闷闷答道:
“儿臣见李娘娘捂着肚子说难受……儿臣心里很怕。从前的李娘娘也是有一回,吃了一盏茶便腹痛得难受,儿臣想去看望可是母妃和父皇都不准……后来母妃便告诉儿臣李娘娘去了,儿臣很怕很怕……”
江承光背对着她。越荷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觉皇帝身体忽然一僵,手却轻柔地拍在女儿背上,将她搂在怀里。
“不要怕,梓安,不要怕。”他温声道,“李娘娘会没事的。”
可他说的,究竟是……哪个李娘娘呢?
越荷心中担忧妹妹,身旁楚怀兰喊了她好几声,她一时间没顾得上。而楚怀兰瞥见真和公主正望过来,便也不敢说话了。两人一时寂寂。
片刻后,洛微言的宫女甘草匆匆而来,对着皇帝便是一福,道:
“找着那紫苏了,她不慎失足落水淹死了。主子叫奴婢来回个话,说自己见过血光不方便过来,省得冲撞了贵妃。”
倒是乖觉得很。江承光一愣,问道:“淹死了?竟这样巧?”
也无怪他多心,座下嫔妃中,有谁会相信那宫女当真是恰巧淹死了?
“身上可有什么东西搜出来?”长公主问道。
甘草垂首道:“无。”
皇帝神色渐冷,放下大公主便嗤道:“好一个失足落水!”又道,“彻查此事。”
此事恐与洛微言脱不了关系。这个念头立时闪现在越荷心中,让她去审理,能有什么结果?甚至,她可能会将罪责推到别人身上……越荷心中一紧,忽见大公主面上凄惶,显见得是被紫苏之死惊到了,却一时无人理会。眼见甘草就要退下,越荷出言道:
“圣上,大公主现下正……”
她话虽只说了一半,江承光看着女儿的小脸,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意思?心下一阵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