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未必信,然而比起宫中“妖孽”的流言,到底洛微言的话更好听些,是好兆。既然不是自己失德招来灾患,那么洛昭仪的说法便有了几分可靠。
他含糊地给出态度:“微言是有德之人,上苍眷顾。”
洛微言亦懂得奉承:“是圣上有德,微言不过恰逢其会传话罢了。”她款款笑道:“圣上,咱们只暂且杀了宫中流言,不宜声张出去。想来再等些时日,定有所报的。”
江承光允。
于是宫中流言在洛微言的大力整治之下,又消了踪迹。妖孽妖孽,冯顺媛怀的是圣上之子,怎能是妖孽呢?虽如此,但人心里不免犯嘀咕。
越荷因流言甚少离宫,只听暗线说洛微言仍是不慌不忙、气度端庄,心道以对方手段,之前又怎会容忍那般荒谬的流言传出?想是备好了彻底的后手,要打个翻身仗。
先抑后扬,取胜之道。
但她自身怀胎已求谨慎,却是难再理会那番波云诡谲了。
只有一回江承光来看她时,提起冯韫玉的胎,神色并不见欢喜,隐隐带着阴郁。
越荷仍记得,当时江承光说的是:
“……妖孽之说,朕是绝不肯信的。朕未失德。”
他顿了一顿,眼色更厉:“朕未于天下失德!朕未负于天,天又如何会负朕?……”却无意识地张出一只手,似想要摸摸她隆起的小腹。
越荷听他继续说:“只是祥瑞……嘿!朕也没多信,宫里近来多有谄媚说法,圣人怀胎十二月而降,冯顺媛之胎或许应在这上头。圣人……亦是可笑。”
“只圣人总比妖孽好听些,朕才未摆脸。听他们说得多了,倒也有几分憧憬。兴冲冲地去瞧了冯顺媛,谁料太医说胎儿虽不落地却极健旺,但冯顺媛却是个苍白萎靡的病样子。”
他叹口气:“朕当时……便灰了一半的心。圣胎,圣胎,固然是好,但弄成这幅人心不稳的样子?……朕少子嗣,不过盼着有孩子安生落地,健旺长大罢了。”
“冯顺媛挺着肚子,却是瘦得脱相。站都无力,脸上粉厚得吓人。”
“从前她不说多么知情解意,至少温顺讨喜。如今却是神思恍惚,朕问她一句,要半天才回两个字,又情绪激动,拉着朕的衣袖要嚎啕。朕虽怜惜她怀孕之苦,见了亦不喜,着她躺着便离宫了。”
“此后,朕又瞧过她一次,却是嗜睡昏迷未醒,脸色黯淡无光。于是朕再想起关怀龙胎,虽到了永信宫,却只呆在昭仪的宣明殿,而不乐意去瞧顺媛的怡春阁了。”
越荷听他这番剖白,并不动容,只觉心下寒凉。
冯顺媛这孕征实在太古怪,皇帝又漠视得过了——似有什么不祥的猜测要浮出水面,回过神来却见江承光怅惘笑着凝视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