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越荷闻弦歌而知雅意,“姚黄、豆绿,你们在外面候着。”
两人应喏。半夏又道:“倒不传人,只是人多了气味浑浊,我家娘娘又受不得开窗的寒气。”
越荷问:“我能否,见一见她?”即便此时的苏合真未醒。
半夏泣道:“好。”引她进去。
越荷第一眼看到的,是面屏风。
骏马雄健,驰于草原。皮毛皆紫,使她想起爱马紫燕。紫燕如今已经十多岁了,正从青年迈向中年。越荷没有将它带回京城,而是留在围猎之处,让人照应着。
她迈步而入,转到侧面,眼前豁然明亮。
只见屏风背后绣的是花开富贵。锦簇牡丹,生而傲骨,雍容明艳。
这屏风的形制如此熟悉。
越荷忽然觉得时光倒转,只是当年躺在病榻上是李月河,而前来嘲讽的是苏合真。
果真是嘲讽么?
心里有密密麻麻的刺痛,越荷轻轻走到床榻边,低头去看沉睡的合真。
第一眼,便是如今的她,太过憔悴了。
合真很瘦了。这些年,她见到合真的次数极少,但几乎每一次,都要重叠过原先的记忆,直将她死前认识的那个,风光无限的容妃,给模糊不清。
但她瘦削的程度,已然使人心惊。
那张脸上的皮肉,好似都殉入了骨,却加倍显出骨象的晶莹完美来。合真闭着眼睛。眉毛和唇色都有些浅淡了,整个人就像要融化在日光下的冰雪。
她熟睡着的脸,分明是没有神情的,却无端让人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喜悦。
越荷眼睛一酸,几乎要掉下泪来。可明明……
苏合真依然是美丽的。
有什么攫取了她的风华,凝固在那张惨白的病容上。她就像是一朵病恹恹的花儿。明知道救不活了、花瓣都残落大半,却因脆弱和美丽而动人。
美人至死,仍是美人。
越荷心里却满是沉重和忧虑。
唯有亲眼见了,才能感知到合真究竟病到了什么地步。甚至在她最恨合真的那两年里,越荷仍然会因一次次的碰面,感到疑惑和恐慌。她真的撑得住吗?合真还能活下去么?
但是这次,她站在她的病榻前,心中似乎有声音告诉她,合真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直到去了外间、饮了半盏茶,越荷才缓过神来,发觉脸上湿润。
她定了定神,问道:
“苏贵妃这般,什么时候能醒来,你们可知道么?”
半夏此时已拭了泪,勉强笑道:“如今都十一月了,到月底差不多罢。娘娘的病,奴婢们也说不清楚的。但……”她清楚地记得,苏贵妃病倒,便是在五年前的十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