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越荷惊骇的目光,眼底好似有什么在片片破碎。李夫人在吼叫什么,他已经无心也不想去听,只有心里的那头野兽,不断咆哮地嘲笑着——
是啊,你们为什么不问问,堂堂成国公,为什么要亲手毁了亲手塑造的太平世道呢?
此刻贵妃的眼泪,只会使他又痛苦又痛快。
“父亲,我是月河,您为何不肯相信——”
“若贵妃是代天子前来劝诫,那本官这里尚可一叙。”他冷冰冰地说道,“但若贵妃强行要认父亲,那么显然是得了失心疯,便毫无交谈的必要了。”
“此外,若夫人要给贵妃帮腔,那我恐怕也说不过你二人,直接送客便罢。”
他是想要认女儿的,在之前的某个瞬间。
但现在,成国公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可以接受理贵妃的劝说,但不能是女儿。
血脉是种双向的力量,哪怕它实际已不再流动在越荷的躯体里。
这次,室内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越荷脸上已收拾好了泪痕,无声冲李夫人一礼。李夫人忍泪应允,投向丈夫的眼神却尽是失望。而成国公只是巍然不动。
崇峻威严,正如过往在妻子和女儿心中,可是尽皆不复。
“好。”越荷努力拾起微笑,“那不知成国公,想要同本宫说些什么。”
“就从贵妃所谓的‘好世道’开始罢!”
李伯欣冷笑道:“本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道理——若一个所谓的好世道,连当年的功臣们、出了大力的创立者都容不下,那它又算是什么好世道!”
……
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隔着三尺距离,便服出宫的贵妃与官袍在身的国公对峙着。
但听成国公讽刺道:“贵妃只站在丈夫那端考虑,却从不肯想别人的难处。是啊,你是看着天下太平,便要我们这些分明的功臣去忍血忍泪!”
“江承光猜忌成性,你却要劝我让步!贵妃是有多擅长慷他人之慨、强人所难!”
他的悲怒如此,满身煞气都被激发,便是朝野上下,也要在大夏军神的面前颤抖。
但越荷并不畏惧。
她的心分明也在震颤中痛极,却举步上前,先反问道:
“将军口口声声说天子的错处,那么将军自己,当真是清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