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又添两位主位妃嫔,真是好不热闹。
早春本就是生机勃勃的季节,贵妃的肚子又日日隆起,叫人欣羡不已。现今霍昭仪的位分压了章贵嫔一头,皇帝本有意待她养好身子后,便从洛微言处接手凤印。多少人以为这位新封的章贵嫔会百般推脱。然而微言答应地极是大方,倒让许多人高看一眼。
后宫一时也有欣荣旺盛之景,实堪称道。
然而,好景不长。
仲春时分,草木疯长,百花吐香。
二月二十日,贵姬沈氏告发修容金氏冒名顶替孪生妹妹入宫一事。
一时间,后宫震荡,石破天惊。
第50章素女洒泪故圣上之怒,只由嫔妾一人来……
曼陀罗有着清幽淡雅的芳香,却会迷惑人的神志,使人产生幻觉。
当聂轲匆匆忙忙被召入建章宫的时候,她不会料到自己佩戴了几个月的香包中,那种独特的香气,会令她反常而莽撞地叫出那个名字。并且,成为压倒金羽的最后一桩证据。
不,或许应该叫她金素。
春日的暖意未能蔓延至建章宫冰冷的金砖,刺骨的寒凉透过单薄的春衣一阵阵扎人。沈贵姬双手交叠肃穆而拜,声音清晰而肯定:
“……前次嫔妾与章贵嫔闲谈,得知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是个极活泼聪慧的女子,因金修容素日举止文雅温婉,便心生疑窦。圣上是知道的,章贵嫔是京中世家的女儿,女儿间聚会总是有相见之时。只不过贵嫔年长镇国公府两位小姐几岁,入宫之前相见也隔了七八年,性情变了也是有的,故而未敢多言。”
“未过多久,得蒙圣上恩德,嫔妾嫂嫂入宫探望。嫔妾与她闲聊之时便提到了镇国公家的两位小姐。嫂嫂言镇国公府两位小姐一胞所生,容貌生得别无二致,俱是美貌极了。只是姐姐素温婉沉静,妹妹羽活泼伶俐。而两人之中,姐姐又甚少见人。”
“嫔妾便委托嫂嫂打探此事。日前,嫂嫂来信,她已见过了镇国公府的金素小姐,称赞那是个极为灵秀俏丽的人儿。”
她说话时,金修容便静静跪在一边,秀美的面容藏在阴影之中,看不出变化。
皇帝冷冷道:“继续说。”
于是沈贵姬复又言道:
“嫔妾当下便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兹事体大,不敢妄断。嫔妾食君之禄,决不能将此事等同儿戏,便私下托母亲打听。后来又从镇国公府极亲密的亲眷处得知,‘仙儿’乃是小姐素的表字。嫔妾再命宫女湘乔打听,得知与金修容自小交好的聂贵人,曾经在她惊马的生死之际高呼‘素素’……事情至此,真相已是昭然若揭。”
她下拜道:“嫔妾不敢隐瞒,只等证据整理好便即刻禀报圣上,由圣上圣裁。此番嫔妾胆大妄为,越权行事,还望圣上恕罪。”
江承光淡声道:“你现下还辅佐着章贵嫔协理后宫,岂能说越权?”他眉心一皱,“只是这样大的事,你不与章贵嫔商量一番,就直接过来禀报朕了?”
他神色淡淡,但任谁都知皇帝业已极怒。他甚至不愿看跪在地上的金素一眼。
沈贵姬盈盈道:“贵嫔现下正为修容教导宫人……嫔妾恐怕此事让贵嫔接手,反而阖宫误会了贵嫔的用心。”语毕见江承光目中未见怒色,沈贵姬心中一松,道:
“此刻证人、证物都只等圣上传召了。”
江承光挥一挥手,表示不必。
他终于转向了金仙儿,声音冷厉,近乎切齿:“修容,你认么?”
至此事情已然全部败露,即便咬死不认,也改变不了什么。
金素微微仰起头,月白襦裙在膝后铺开,散成一朵淡雅的香花。那素净的面容镇定而勇敢,恰似选秀时的初见。她有一对极为狭长柔美的眸子,曾使江承光迷恋。
她道:“嫔妾无话可说。”
双手交叠至于身前,缓缓下拜叩首。她细腻洁白的脖颈含成一个柔美的弧度。
江承光默了片刻:“那么,你是承认了?”
“圣上英明。”金素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她久久跪伏未起。
“为何?”江承光嘶声问道,“为何?朕待你们金家不薄,何苦要——”
“嫔妾会进宫正因为圣上待金家不薄。”
江承光看着金素柔婉却坚定的身影,心中忽然间生出一种被欺骗了的恼怒。镇国公府此举,何其大逆不道!他们是在欺君犯上,将他皇帝的尊严至于何地?且——他闭上了眼睛。
金素秀丽的面容也变得可鄙可憎起来。
“你先退下罢。”他声音平淡地对沈贵姬说道。跟着,江承光以一种想要尽快结束话题的姿态,向那名叫金素的女子发问:“仙——金修容,你告诉朕为什么?”
金素默了许久,方艰涩道:
“大夏制,适龄女子自愿参选。原本,嫔妾妹妹极渴望侍奉圣驾,只是她撞头受伤后,不知怎么的忘了许多事情,又闹着不肯离开家……”她苦笑一声,“那时的妹妹已经过了初选。镇国公府的女儿,过了初选,几乎已是一只脚踏入了宫门,除非,殿前表现实在太差。”
她垂首;“可若那般作为,又会败坏了金氏女儿的名声,影响族妹们婚嫁……若说是突发恶疾,大夏也有过先例,当时圣人为表恩宠甚至派了御医来看诊……欺君之罪便更好些么?家里实在无路可走。嫔妾与妹妹一母同胞,容貌并无差别,便使嫔妾代替妹妹,入宫伺候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