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倾盆的暗夜之中,一声悲怆至极的哭声划破天际。
正跟通讯员说话的谢长风一顿,便见谢宏伟身子突然一下跪了下去,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不能自已。
“首长……”通讯员连忙看了看谢长风。
谢长风顿了一下,才徐徐说道:“让他休息一下吧,你照顾照顾。”
他说完便大步朝外走去,只是暴雨从头浇落的瞬间,他的脚步还是停顿了一下。
雨帘勾勒的夜幕之中,通讯员分明看到那高大的山一样的男人忽然向着北方跪了下去,郑重地叩头三次之后,起身再一次朝着不远处的队伍走去。
再看看营帐之内哭得宛若泪人的谢宏伟,通讯员一时不知道哪个该更让人心疼一些。
首都。
张秋雪没想到回光返照会这么快,她将传来悲忸哭声的话筒递给警卫员,也禁不住闭了闭眼。
谢红漾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就连对生死懵懂的小七小八和谢斌,也都垂头立在谢荣恩的病床前,满面悲戚。
谢荣恩其实并没有交代什么,他这一生并没有存下什么私产,唯一的房子也不过是当初和曲冰华共同居住的那一座,这栋用于他休养的小楼在办完丧事之后也要被收回。
他唯一拥有的大约只是一些钱和私人用品,但谢荣恩一生俭朴,私人用品也都是用了很多年的,唯有好几把他曾在战场上缴获的枪支,被谢荣恩交给谢斌一把,剩下的全都交给了张秋雪,让她给铁牛铁栓和小北分了。
至于他为数不多的工资,被谢荣恩给了大妞,说是女孩子里只有大妞没有结婚,给她花。
张秋雪不知道这算不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或者谢荣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中想清楚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总之,他在饱含深意的摸了摸小七小八的头,又和两个儿子分别通了话之后,终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秋雪仰头深吸了口气,拿手按了按眼角,不得不开始作为长媳,也是现在家里唯一能够做主的人,来张罗谢荣恩的丧事。
谢荣恩的丧事办得十分体面,他荣养的这些年风评很好,从来没有滥用过自己的权利,也不和当权者结交,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钓鱼和下棋,结交了一群棋友。
追悼会当天,各方各面都来了许多人,谢斌作为目前家中最大的男孩和大妞一起出来陪着张秋雪和谢红漾像来宾致礼。
小伙子似乎从来没被委以过重任,满脸茫然无措。
小的时候,母亲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等母亲走了,他不得不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候,父亲对他动辄打骂,虽然他知道是为了他好,可依旧让他感到害怕,以至于不管做什么,他都会害怕谢宏伟会突然跳出来把他揍一顿。
络绎不绝的来宾之中,张秋雪仿佛看出了他的战战兢兢,过来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别害怕,你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你只要站在这里和姐姐一起不断鞠躬就好。”
谢斌看了看张秋雪,他其实很不能理解张秋雪。
以前他虽然小,但记忆并不是完全没有,他不懂张秋雪为什么不会迁怒他。
他小小的心里存满疑惑,又装满愤恨,他不懂为什么张秋雪看起来并不在意那些事,却为什么要逼得他父母离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