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之围(1 / 2)

云河脸色严肃, 与铁宁玉、赤焱、青眉回到了大殿。

长生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身边的言麓轻轻咳嗽了一声, 提醒长生注意身体, 长生才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云河并不落座, 环视众人一眼, 说道:“刚才我从白菀那里得知, 与我族人联手欺骗我的那两个神族, 其实是为了骗取龙血珠!他们用这样的办法取得龙血珠,一定不是天界的意思,他们一定有所图谋!”

铁宁玉等人也没有坐下, 她想起在六界山上魑魅正要对赤焱动手,却突然离去,而当时她没有在意, 之后才回想起来。她正要说话, 却被威赫抢先开了口。

“龙血珠?是个什么东西?你怎么能确定那两个神族不是奉了天帝之命?”威赫嚯地起身问道。

明提听了威赫的提问,暗暗点头, 陷入了沉思。

云河说道:“神族在三界的权力之大, 他们想要什么, 大可以一句话传到金波海, 让海王献上龙血珠便是, 何必费那么多周折——先是与我族人联手假装灭族, 骗我放弃长生咒,然后引我去金波海见海王;在金波海也发生了一些变故,少帝和少君再次现身, 却没有抢夺龙血珠, 而是把我救了出来,说明他们不敢抢夺,而是要让龙血珠名正言顺地落到他们手里,那样才不会引起天界其他人的注意。”

“什么?!”威赫有些不可置信,身后的弟子们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竟有神族能作出那样的事来。

铁宁玉立即说道:“龙血珠应该在魑魅的手中。那天她大概是怨恨赤焱和青眉戳破了银狐灭族的计谋,她怀恨在心,所以想要对赤焱下手。当时我没有留意,但是我隐约能记得她突然离开了六界山。赤焱,你说是不是?”

赤焱回想起那日的险状,当时自己已经力竭,眼看着妖后要来杀自己,他勉强接住了她的一击,而后她忽然转身离去,连花神都没能阻止她的脚步,想来便是龙血珠突然有了异动,她不想被他们发现。

想到这里,赤焱点头对众人道:“她应当是在云河解除了长生咒之后,趁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云河身上时,向渡世神王要去了龙血珠。一开始我始终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热心地帮助云河去六界山,还沿途设下不少妖兽阻拦我们,原来她是为了达成她自己的目的。”

青眉也怔怔说道:“原来是这样……当时我就明白了是师父策划了银狐族的‘灭族’,可是我没有想到,师父是为了龙血珠……”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对质着,矛头都转向了魑魅,让一旁聆听的花神脸色沉了下来,他隐约觉得魑魅应该要办一件人神共愤的大事,但是凭借他的脑袋,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暗自懊恼不已,只希望自己哪天也能像云河那样,经历一次“死亡”然后突然变了性格、脑袋开了窍,那样做什么事都能一眼看透,就不会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了。

“说来说去,那个痴妹为什么要骗龙血珠?龙血珠有什么好的?其他的东西她不骗,偏偏要那个?难道她真的和她的名字一样,脑袋痴呆?”威赫不解地挠挠头。

这也是众人的疑问。

明提解释道:“老夫记得曾有一本远古经书记载,龙血珠内的神龙原本是天界的守护神,战力远非其他神族可比。只是不知为何,神族突然联手将神龙制服,神龙应当在那一战中受到了重创,从此神力大减,化成了龙血珠,机缘巧合,被金波海鲛人所得,从此成为了金波海的圣物。”

云河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魑魅便是想要借助龙血珠,去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了。”

说着,他想起了魑魅曾对他说起的往事——

只身赴魔界想要降服魔族,却深陷其中;

引来别的神族救她,还差点让他们陷在了魔界;

触发天界众怒,被天帝赐死,命运使然,她最终被妖皇救下。

而在凡间,她并没有闲着,四处奔波得到了龙血珠;

在流花林释放心魔,以引发凡间大乱。

这一切联系起来,让云河茅塞顿开:“她想要回到天界复仇!”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明提嘴唇紧抿,威赫暴跳如雷,一连几掌将案几拍碎了。

长生一直坐着静静聆听众人说话,此刻意识到了凡间局势危如累卵,不由煞白了脸色,替众生难过起来。秦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是祸躲不过呀……世事纷纭,每一天都会有人用纷争来满足自己的私欲的……”秦老师轻声对长生说道。

铁宁玉不禁环视了云河、赤焱、青眉和花神一眼,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慌乱。

而花神更是被吓得不轻:“倾欢这是在自掘坟墓啊!我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不行,我要去找她……是她害我被贬下凡界,我们又有多年交情,她多少会听我的……”

铁宁玉伸手将他拦住了,说道:“你去哪里找她?你确定找到她后能说服她放弃她的计划?她一步步走到现在,可见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除非天界提前介入,否则没有人能动摇她的决心吧。”

“那要怎样才能阻止她?她要找天界复仇,一定会拉拢多方力量,到时候三界都要生灵涂炭啊!”花神惊觉自己竟能想到这么多,不知该喜还是悲,自己最初爱恋的人竟然要沦落为想要毁天灭地的女魔头?那么之后自己暗恋过的一个个女子,包括铁姑娘,都免不了这场劫难!

太可怕了……

云河与明提对视一眼,两人都看穿了彼此的想法,明提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将想法说出来。

云河便朗声道:“想要阻止她,只能打乱她的计划。”

“她的计划是什么?”花神终于平静下来,看向云河问道,而铁宁玉及时放下了阻拦他的手,让他有些失落。

“就是我们现在所遭遇的和即将面对的。天下应该很快会大乱,我银狐族与凡人之间会有一场大战,帝都那边会有一场皇权之争,当战火燃遍凡界的时候,魔族一定已经逃离了归墟海,他们会回到大陆征集力量。魑魅要做的,就是让魔族积蓄足够的力量,将他们引上天界!”

长生、赤焱、青眉等听得忧心不已,没想到他们所经历的一场场变故,不过只是这一盘棋中微小的几步而已,真正倾覆凡间的厮杀,或许就要开始……

铁宁玉知道此事关系三界苍生,顿时觉得在场所有人都肩负了重担,她出言安慰道:“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这些战乱,我们之前已经预见到了,也是我们正准备面对的,现在我们只不过是知道了魑魅的目的,那是最坏的一个结局。如果我们能一步步阻止这些战乱的发生,想来魑魅应该会无计可施,最后放弃吧。”

一席话令在场的几个年轻人信心倍增。

只有花神苍白着脸,暗自摇头道:“不一定吧……”

众人总算从这个惊天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平静了心情,开始商议起对抗银狐族的事来。

明提将神武门的安排和盘托出,银狐族既然能破解神武门的术法,明提打算直接用上威力最强的天神渡世,而神武门上下只有他一人会这一招。

他的提议立刻遭到了威赫和几个护法的反对。

“掌门,您不久前在炼妖塔用上了天神渡世,已经伤得不轻,再用恐怕会……”玄济说道。

明提微笑道:“不碍事。若是老夫不用这一招,诸位就要去冲锋陷阵了,用与不用,都有人会受伤。不如趁早用出天神渡世,比走投无路时匆忙用出要好。”

云河等人无不在心中敬佩明提。

这位须发花白的神武门掌门人已年近古稀,许多凡人到了这个年纪,大多都会选择颐养天年,他却勇往直前,面对灾难也毫不畏惧、毫无怨言,他不仅仅拥有着不惧生死的勇气,更有着对凡间众生的无私的爱护。

铁宁玉不禁向云河看了一眼,又想起了姬云境,在这方面,他们两人与明提掌门是一样的。

而青眉想到了那个光头灰袍的身影,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应该也在为了这一场劫难而四处奔波吧?

“掌门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能落后!我带领弟子们与狐妖贴身搏斗,到时候掌门用出天神渡世,一定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威赫大义凛然地说道。

铁宁玉解下腰间的玉佩,双手奉到了明提面前,说道:“明提掌门、威赫长老,这是我铁家祖传的至宝乾坤玉,运行灵力时将它握在掌心,能令灵力大增。”

明提并不客套,感激道:“多谢铁姑娘,待老夫与威赫长老使用完后,立即将乾坤玉传于诸位。”

众人点头。

云河将赤焱和青眉也安排了一番,三人与铁宁玉一起,再加上慈怀,分别负责在雪仑山四个方向捉拿银狐。

花神则仍与先前一样,和花潮、紫藤一起在地面减缓银狐的脚步,必要的时候设立栅栏困住银狐们。现在他有些后悔让族人们都留在了胜天国境那边,若是全族人都在这里,定能让所有银狐都摔个狗吃屎,哪里还用得着神武门人和铁宁玉他们上阵拼杀。

这时长生提议让鹿族加入战斗,众人仍是不同意,最后为了不让长生难过,明提提出让鹿族在山腰某处埋伏,以便擒拿突出重围的敌人。

一切安排妥当时,殿外突然响起了向大海的声音:“哼,你们自顾自安排,忘了我了是不是?!你们看不起我是不是?!”

*

咚!咚!咚咚!

警示着银狐族开始冲锋的鼓声忽然响起,划破了沉寂,空气都随着震颤起来。

鼓声在平日的雪仑山上是提醒夜幕降临、结束一天苦行的信号,平缓而均匀的鼓点能将雪仑山下百姓的心都平静下来,于是家家户户点起灯火,温馨的气氛在夜晚弥漫开来。

此时的鼓声却时高时低,短促而紧张,像是将银狐们的脚步放大了无数倍一般,在雪仑山周围的空城里传开,更令雪仑山上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根据银狐族之前的分布,神武门便将弟子们均匀安排在了雪仑山的四周,勉强形成了一圈防护。

“跟着我,冲!挡住狐妖,能杀就杀,不要留情!”威赫大吼着,一马当先冲了下去。

银色的巨大狐狸和黑衣的神武门弟子们分别形成两个圈,正在快速而整齐地相互靠拢,杀气磅礴。

威赫面对的是狐王离疆身边的几个长老,而在离疆正对面,神武门弟子有意留出了一个缺口,好让离疆突出重围后出其不意地迎上更多的攻击。

威赫并不像神武门的其他人,他的七情六欲从未斩断,此时他的心中满是对银狐族的愤恨,并不是出于银狐族对神武门弟子造成的杀伤,而是为它们已经杀死或即将杀死的那些凡人而愤怒!

“杀!”威赫低吼一声,便将手中的长棍挥舞起来,猎猎生风。

所有神武门弟子都配上了长棍,而非铁制兵器,在这种时候,明提仍旧不希望自己门下的弟子们造下不必要的杀孽。这让威赫急得大骂,而明提的解释是,这么粗的长棍,在神武门弟子手中挥舞起来,和刀剑的威力相差无几。

威赫这才满意地停止了抱怨。

双方即将冲杀在一起,满是砂石的地面上突然繁花密布,是花神在竭力阻拦银狐们的脚步。

“不对!不对!”花神忽然从银狐群中悬了起来,披风上的花枝仍不断伸往地下去阻绊银狐,“除了这里,其他方向都没有敌人!没有敌人!其他银狐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双方的喊杀声中,除了威赫等人直面的这个方向有少许银狐没能挣脱他的花枝而摔倒,其他方向的银狐丝毫不受干扰——那分明只是银狐们用灵力幻化出来的假象!可是自己竟然没能察觉到!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太过笨拙了吧?

威赫等人没有听见花神的高呼,持着与手腕差不多粗细的长棍与银狐打了个照面,他没有被银狐充满杀气的眼神震慑住,而是狂暴地挥起了长棍。

在所有弟子们一齐发出视死如归的高喊声中,他以为黑色的战圈能将白色淹没,可他没有想到,一股他想都不敢想的巨大力量直扑而来,他看不见的巨掌将他撂倒在地,那股力量如洪水一般从他身上碾压过去,他体内的灵力正在被慢慢抽去。他这才知道,洪流来时,河底的细沙是无法决定自己的去留的。

他身边的弟子们都默默倒下了。

没想到第一道防线这么轻易地就被突破了,而他们的力量都在被抽离……

“都到这边来!”花神向着其他人高呼一声,不知道他们能否听见。他直直冲向倒地不起的威赫,这时总算察觉到了有无数银狐正隐身从他身边冲过去。

长满刺的花枝像从天而降的幕布一般结成栅栏,倏地立在了隐形的银狐们前进的道路上,暂时减缓了它们冲锋的脚步。

有的银狐因为冲势太猛、来不及停下脚步,直直撞在栅栏上,浑身是伤,而身后的银狐还来不及停下来,将它们再次撞了上去。

而花神冲向威赫,无数花枝向着他身边甩出,想要保护住威赫。

银狐们立即往两边散去,绕过了威赫和花神的栅栏,冲向第二道防线。

花神救起了威赫,见他已经昏迷不醒,就用花枝将他送到了最后一道防线内。

云河、铁宁玉等人这才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然而他们看见的却是银狐们缓缓现出了身形,冲向了正要使用天神渡世的明提。

云河亲眼见证了自己的族人们已经能将分影术用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连方才他准备在原地迎战时都没能发现,若不是这边动静实在太大,他一时间很难察觉真正的敌人在哪个方位。

“保护掌门!”慈怀高呼一声,弟子们纷纷在明提身边摆下阵型,试图阻挡银狐的进攻。

云河等人不断撑起结界,但是此刻与铁宁玉孤身一人将它们引来神武门时不同,现在白菀不在身边,银狐们没有了忌惮,冲锋起来就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一次次地攻破结界。

花神、紫藤和花潮在地面努力地阻拦着,他们不知疲倦、不知疼痛地布起遍地藤蔓,银狐们却蹄下生风,直接从地面上掠了过去。

“没有办法了,只能那样了!”花潮提醒紫藤道。

不断释放着臭气的藤蔓往银狐们脸上打去,银狐们咬住了牙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花神接连不断地设下重重栅栏,然而转瞬就被离疆和几位长老用灵力打破。

银狐们的灵力转眼就冲破了慈怀等人的阵型,还没等明提使出天神渡世,明提便被击倒在地。

双方彻底厮杀在了一起,即使两方人数相当,但是银狐拥有着庞大的体型、更高强的灵力和许多匪夷所思的秘术,神武门弟子几个战一个都未必能胜,一时间雪仑山上惨烈异常,而掌门和两位长老都已经负了重伤。

花神几人改变了战术,他们合力用所有的藤蔓缠住某只银狐,想要将它制服,然而更多的银狐前来围攻,他们连忙分散开各自战斗,如此几次,战绩微弱,施毒也不见效果。

云河、铁宁玉、赤焱、青眉本想直奔离疆,来个擒贼先擒王,然而离疆且战且退,将几人深深地引入了银狐的战圈。

血战中,铁宁玉发现没有一人在乎离疆的生死,便对几人道:“擒王不管用!我们还是见一个杀一个!”

云河一怔,这是他与自己的族人对抗以来第一次听见“杀”字,然而看着神武门弟子一个个倒在了血泊里,有的弟子在努力保护已经晕厥的明提和慈怀,要将他们抬到安全的地方,花神他们即将力竭,云河终于感到了恐惧——

他恐惧如果不能拦住银狐的脚步,此后凡间的战乱就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难以阻挡,最后让魑魅达成了心愿,而她带领魔族向天界复仇成功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不敢去想象。

想到这里,他对铁宁玉高声吼道:“宁玉,快!”

厮杀的血雾中,风从他身后吹来,吹起他的白衣和长发,将他的声音更快地吹到了铁宁玉的耳中。

“什么?!”铁宁玉正在往离疆那边冲杀过去,一时没来得及反应云河的话。

“快!”云河被几个族人围攻,他用尽力气吼道。

“呵呵,曾经的王,你早该去死了!”一只银狐向云河冲来。

他认出了对方在族中只是个平民,也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愤恨。连那样一个很少接触自己的平民都如此憎恨自己,那么离疆他们,该对自己恨得多刻骨铭心?

他来不及感伤,双手中的弯刀一转,“铛”地挡住了对方的攻击。

“我不会死,直到你们放弃为止!”云河冷冷说着,手臂一挥,将对方甩了出去,转身迎上了其他族人。

然而他能用余光看见,族人们正在踏着神武门弟子的尸骨,一步步地往上推进。

他的心痛得厉害,那一张张至死都带着坚毅表情的凡人的脸,像是化作了那一晚被天神们杀死的族人。

分明都是生命,为什么要这样残杀不止?!

“叛徒!败类!”又一个银狐族的战士对上了云河,他大声咒骂道。

云河觉得自己的灵力正被对方抽离,他想要将对方甩开,然而已经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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