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说。”威廉站直了身体,他侧过脸的笑颜依旧温润。
路易斯松开了抓住她的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带着女孩坐上了马车,他们并没有并排坐着,而是坐在对面沉默着。
她似乎流浪久了,在马车里拘束了一会就开始晃腿,她伸手想触碰马车上的挂饰,当她下意识看向马车里的另一个人时,他平静地注视着她,眼睛里没有任何光芒。
被这样注视着,她难掩自卑和被发现的恐惧缩回了手,垂下眼眸,想起昨天那个银发男人说的话。
“想要过上贵族那样的日子吗,那就听我的。”
“记住,你现在叫玛姬,到死也只能叫玛姬。”
不想再流浪,不想再被欺负,她要吃饱饭睡饱觉,要将那些欺负她的人踩在脚底下。
威廉沿着刚刚刚刚那个男人追来的那条路不急不缓地走着,有披着半旧披肩的老妇人在卖她的布,威廉驻足,弯腰挑了一种淡色的棉布,那是适合女孩子的布料,老妇人笑眯眯地给他装好,威廉放下比布料多一倍的钱,温声问:“请问您看到有个戴着黑帽的风衣男吗?”
“大概比我矮一个头,刚刚追着人经过这里,”威廉看着老人被他问起一时茫然的模样,他接过装着布的袋子,“如果没看到也没关系。”
“是褐色风衣吧,”老妇人突然想起来,如果不是他追着一个乞丐一样的女孩子跑,估计也不太记得,“他是这里有名的酒鬼,前面那条街有家酒吧您可以去找找……”
“谢谢。”
巴克趴在桌子上喊着酒保给他倒酒,他擦了一把沾到胡须上的酒液,不同于往日的萎靡畏缩,威廉注意到他的眼睛在发亮,就像是夜里蚕食狮子尸体的秃鹫,身上发散着难闻的气味,粗着大嗓门拍桌:“快点儿,伙计!”
酒保弯腰拎起了一桶麦芽酒给他满上,出于从前赖账的印象,他无奈地提醒:“巴克,你这是第四杯了,今天汉拉鲁可在店里,他可不是好招惹的。”
威廉跟随着巴克的目光看向角落里坐在那抱着粗壮手臂的强壮男人,或许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汉拉鲁朝着巴克挥了挥拳头,示意他小心点。
巴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将口袋里揉皱的一张票子拍在桌上:“我今天想喝多少喝多少,他还能打我不成?!”
酒吧挑挑眉,颇为惊讶地给他推荐起墙壁上其他的酒:“那要不要来一杯白兰地?”
“我就喜欢麦芽酒,”他喝的有点醉了,咧开嘴露出黄牙,朝着酒保猝了一口,“见钱眼开的家伙。”
或许是他的行径过于粗鲁,其他的客人并不和他坐一块儿,大多找了一张矮桌子坐着喝,离他远远地。
巴克喝的正畅快,旁边突然多了一道身影,他扭头看去,是一位穿戴整洁的金发青年,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身上散发着难闻的酒气,一时间没想起来在哪见过。
“一杯白兰地,谢谢。”威廉的衣着看上去就是贵族打扮,酒保手脚麻利地擦拭干净杯子,又重新用干净的水涮了一遍才给他倒了一杯,动作有些拘谨地给他端坐在了桌上。
这里的酒吧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平民,对于贵族而言,这里逼仄阴暗,就如同讨厌的老鼠窝一样,弥漫着令人反胃的汗味和低劣的香水味,这是他们从不光顾的地方,现在来了一位温和的绅士,这让周围的人都不由得投来视线。
巴克不感兴趣地撇过了脸,他端正了一点坐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大口灌了。
威廉并没有喝,巴克的余光瞥见青年修长的手指将酒推到他手边,他的手指就应该去弹钢琴,巴克有时候路过贝克街的时候,偶尔能看到有人在钢琴店里弹奏,他虽然听不懂,但耳朵却能辨别那首曲子是好听的。
他不懂这个人的意思,也不伸手接,而是提高了一点警惕看向了威廉。
青年嘴角上挂着笑,看着温和极了。
然而,下一秒他说出的话却让巴克瞬间汗毛乍起:“他们让你演戏追人给了多少钱?”
屁股下的椅子发出尖锐的嘎吱声,巴克提高音量转过了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威廉从口袋里掏出了烟,他想要叼在嘴边,最后又放了回去,“如果你老实告诉我,还能得到一笔钱,否则——”
威廉将手伸进口袋里,他挨着巴克,高高的吧台遮住了他们之间的动作。
巴克觉得自己要死了,他的腰间顶着一处硬物,圆形的,在其他人碰杯聊天的声响中,他隐约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咔哒声,他瞬间挺直了腰背,酒意一下子都没了。
从酒吧里出来的青年手持手杖,另一只手拎着一点都不符合他气质的袋子,他干脆把袋子抱在怀里,看了下阴沉沉的天空,迈步往回走。
秋天的风在阴沉天气下愈发凉了起来,他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朝着之前他们坐马车赶来的目的地走去,他走过一次就记住了路,地面上被砸着豆大的雨滴,深色的印记越来越多,仅仅戴着帽子的威廉像是察觉不到一样继续走着。
他将袋子塞在了风衣里,即使外套打湿了,往下在滴水,他也没有躲雨的打算。
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走,撑着伞路过的妇人不敢多嘴,贵族有时候会做一些他们觉得疯狂的事情,威廉并不在意那些目光,他感觉到痒,擦掉了下巴的水滴,随后浑身湿漉漉地站在了艾琳艾德勒的房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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