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她又转眸看向帝王。
“皇上大可以跟戒坊的人了解了解,昨日在戒坊发生了什么,也可以问问沈丞相,昨夜在他沈府又发生了什么?”
百官一愣。
帝王眉心微拢,转眸疑惑看向人群中的沈孟酢。
沈孟脸色一白,帝王又眼梢一掠,看向当事人凤影墨,凤影墨面色却很淡定,只是一双眸子沉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帝王眸光微微一闪,将目光收回,再次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到底怎么回事?”
夜离抿了抿唇,似是有些犹豫。
静默了片刻之后,还是再度出了声:“昨日沈姑娘跑去戒坊闹事,说戒坊的戒毒药是假的,她食用以后不见效果,将戒坊院子里所有的盆栽都砸了,还以割脉自杀威胁大家,让大家给五石散给她......”
啊~
百官们先是震惊,震惊之后便是一阵唏嘘。
丞相之女竟然也吸毒?
沈孟的脸色早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
若不是天子当前,他早已喝止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
他处心积虑地瞒了那么久,竟被这个女人如此赤.裸道出。
让他颜面何存?
牙齿恨得痒痒的,他拿眼狠狠剜了夜离一眼。
而夜离的声音还在继续:“大家都拿她没办法,正无计可施,是我的夫君凤大人来了,沈姑娘当即弃了手中碎片,跟我的夫君抱在一起,我夫君好言相慰,沈姑娘就安定下来了,两人相携离开。还有昨夜,沈府又来人找我夫君,说沈姑娘又开始闹了,指明要见我夫君,当时已是午夜三更,我夫君二话没说,就直奔沈府。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大家说说,夜灵当不当计较?”
夜离义愤填膺地说完,胸口微微起伏。
也不知是不是戏做了太足了,那一刻,她竟发现,她似乎真的在生气。
“沈相,可有此事?”帝王已转眸问向人群中的沈孟。
此时的沈孟脸上早已五彩纷呈。
闻见帝王问话,连忙出列,撩袍跪于地上。
“回皇上,事是有此事,只不过......”
沈孟本想解释,可帝王却根本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听到“是有此事”时,当即就将他的话打断,“那凤台主可有什么话要说?”
帝王又斜眸睇向凤影墨。
凤影墨却不似沈孟,既没上前下跪,亦没有回答,更没有看向问话的帝王,而是看着地上的夜离。
百官们都替凤影墨捏一把汗,还以为他没听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臣子甚至悄悄地拉了拉他的袖襟,提醒他帝王在问他话。
凤影墨这才徐徐转眸朝帝王看过来,目光浅淡,依旧没有吭声。
帝王眼波微微一敛,就像怕他出声了一般,当即将视线收了回去,“既然沈相已承认有此事,而凤台主也无话可说,那说明凤夫人也并非无中生有。”
帝王凝眉略一思忖,“其实这件事双方都有问题,凤台主作为丈夫,理应要顾及妻子的感受,而夜灵作为妻子,也应该多理解理解自己的丈夫,丈夫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是错,但作为妻子,也应该分清原因,毕竟人命关天、还是自己的红颜知己,怎能坐视不理?”
对于帝王的一番分析,百官们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就在众人以为帝王接下来要说“既然双方有错,就各自反省,此事就此作罢”之际,帝王忽然话锋一转。
“当然,朕说这些并不是因为当初是朕赐的婚,就非得要将你们捆绑在一起。朕是一个民.主的皇帝,朕记得大年初一在凤府观鲤那次,夜灵也因此事闹过朕,目的想要凤台主赐她一纸休书,当时大家也都在场,朕就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将此事压了下去,今日夜灵再次找上朕,让朕不得不反省当日赐婚之举。”
“这样吧......”
帝王又抿唇静默了片刻,似是在考虑,“女子休夫闻所未闻,而且你们双方都或多或少存在问题,朕当日赐的婚,今日,为了你们好,朕就当打脸一次,替你们再做个
主,赐你们和离吧!”
和离?!
众人再次一片唏嘘。
夜离眼帘颤了颤,心口微微一松的同时,又蓦地涌起许多说不出的感觉。
凤影墨低垂了眉目,长睫遮去眸中所有的情绪。
“谢皇上成全!”
夜离俯首地上,埋首不抬。
帝王“嗯”了一声,又转眸看向凤影墨。
意思很明显,等着他谢恩呢。
边上之人再次拉了拉凤影墨的袖襟。
凤影墨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弧,又很快掩去,依旧没有跪拜,而是抱拳对着帝王略略一揖:“微臣遵旨。”
遵旨?
百官皆是一怔。
女方说“谢皇上成全”,男方说“微臣遵旨”?
此话颇有深意。
有点君让臣臣不得不死的意味。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如此回答,也是情有可原。
此事显然是女方单方面闹了上来,他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却并不知情,一直也是处在被动的状态,心里有点情绪也是人之常情。
帝王深看了凤影墨一眼,似是也不以为意,收了目光,扬手示意沈孟和夜离起来。
末了,拂袖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回头。
“对了,若是凤台主跟妍雪真的是你有情、我有意,两厢情愿,朕也可以好事做到底,成全你们!”
正准备起身的夜离心口一撞。
众人也皆是一震。
沈孟难以置信。
霓灵看向凤影墨。
她看到一直岿然不动的凤影墨闻言反应也同样强烈,猛地上前一步,作势就要说什么,却再次被帝王抢了先:“当然,刚刚和离,就行赐婚,实在不妥,此事日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妍雪身上的毒瘾,要尽快戒掉。”
帝王话落,凤影墨便也没有再吭声。
霓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看来都是厉害人物啊,帝王故意抛出话来,意在试探一下凤影墨,见凤影墨反应不对,便连忙改口。
前方,帝王已转眸看向沈孟。
“沈相,有病就要医,有错就要改,既然妍雪染上毒瘾,你就应该将其送至戒坊戒毒,一国之相,就要做表率,瞻前顾后只会害了妍雪。”
沈孟颔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皇上教训得是,微臣谨遵皇上教诲!”
“嗯,”帝王点头,“这件事回去后就办,戒毒宜早不宜迟,另外,既然凤台主能让妍雪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安定,那在妍雪戒毒这件事上,凤台主必须要给予最大的配合和支持,好好地引导妍雪,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妍雪身上的毒瘾彻底戒掉。”
“是!”沈孟再次颔首。
帝王又看向凤影墨。
凤影墨没有动。
夜离长睫颤了颤,心头早已滋味不明。
戒毒有戒坊,又何须要一个缉台的人帮忙?
哪一个毒瘾发作者没有疯狂举措,只要入了她戒坊,照样一个一个将他们捏服帖了。
这些陌千羽又何尝不知?他的意思她懂。
无非就是变相地撮合沈妍雪和凤影墨。
若不是怕将凤影墨逼急,指不定刚刚真的就赐婚了。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一直以为他说她欠他一个人情,是想要她更加忠心耿耿。
昨日她才知道,原来他的那句“希望你真的知道该怎么做”,是想要让她离开凤影墨,离开凤府。
她问他为何要这样做,他给她的回答是:“帝王之术、君臣之道。”
她悟了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她是戒坊坊主,而凤影墨是缉台台主,两人都是手握天下大权的重臣,所以,要她离开凤影墨。
所以,她原本以为为了防止两强相加,将权势坐大,他也绝对不会让沈妍雪跟凤影墨在一起。
事实证明,她好像又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