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强迫式的吃法持续了大概不到一分钟,也许是看她太难过了,他终于放了手。
这时,马车里已经狼狈不堪,米粒飞溅得到处都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打架,而实际上这甚至比打架还残酷。
从喉咙到胃,好像有一把火在烧,脱离了他的强迫,她的身子瞬间瘫软了下去,趴在马车里不住地咳嗽起来。
所有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涌上了头部,她感觉头像要炸开了,血液在这里集聚、膨胀,逼得她满脸通红,在这一刻,她的血液里注满了痛苦,这种痛苦甚至让她痉挛。
“咳咳……”
看到她如此这般,阿莫礼刚才的强硬瞬间消散了,他扔掉了已经空空的碗,慌乱地过来扶住她的肩膀,轻叩着她的背,想要让她好受一些。
“铃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没有阻止他,因为没有力气阻止,她一直咳着,直到呕吐,将刚才勉强咽下去的米粥通通还给了他。
吐到再也吐不出东西,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支撑起身体,看着他,泪水顺着眼角流下:“阿莫礼,你嫌我死得太慢,是吗?”
他一怔,眼中的痛楚如汹涌的北江水一般澎湃,他死死地咬紧牙关,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如刚才那般强硬,可是当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浸湿了眼眶,当他的唇不住地颤抖,心中那道防线终于全线崩溃。
他曾说过,她的眼泪是最具有杀伤力的武器,尤其现在,透过她晶莹的泪水,那双清亮的眸被恨意占满,对他的杀伤力便再没有什么能够抵御。
他败了,败得尸骨无存。
泪水不住地流下,他却无言以对。
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她?
口口声声说爱她,他就是这样爱她的吗?
为什么他不能再忍忍,为什么?
她看着他,突然笑靥如花:“阿莫礼,恭喜你,再过几天,你便会永远得到我……的尸体!”
说罢,她如春天飞舞在空中的柳絮般,轻轻盈盈地飘落在了他的怀里。
“铃儿!”
抱着她,他泪如泉涌,双臂越收越紧,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任谁也带不走,“不要这样对我,我只想好好爱你,为什么这么难?没有人知道我是如何熬过那些想你的日夜,更没有人知道,想你的时候,我有多么幸福!我只是想把这样的幸福变得更真实一点,为什么你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他泪水横流的脸紧贴着她的脸颊,连日来那根紧绷的弦终是断了,“我痛恨王族的争斗,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你这般清澈透明,只要你肯,我愿意放弃一切与你归隐田园,只要你肯……如今,你变成这般模样,你让我该怎么办?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知道,她听不到,也只有在她听不到的时候,他才敢吐露心声,他不想在她面前变得脆弱,不想让她看到他已经无助得不堪一击。
她经常问他那个潇洒不羁的他哪去了,他也很想知道,从前那个他哪去了,可惜……再也找不回来了。
每当面对她时,他的心跳、他的紧张、他的诚惶诚恐,都被他很好地掩饰了,因为她喜欢他的洒脱恣意,他便做她喜欢的样子。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她的眼里、心里,还是没有他,不管他如何爱她、疼她,始终走不进她的心。
不,或许曾经走进过,但最后,却是他自己关上了那扇门。
“别这样考验我爱你的心,好吗?我爱你,好爱,好爱……”
他的唇在她的发丝上摩挲着,喃喃着。
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狼狈,从小到大,身为国主最宠爱的世子,无论人前人后,他都是最耀眼闪亮的那一个,可是现在,他的心碎得四分五裂,这一刻流的泪水就要将他淹没。
他一直抱着她,从崩溃大哭,到默默无言,再到冷漠如冰,当马车的门再度打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今晚没有月亮,没有星光,微凉的风在山野间呼啸,萧索,荒凉。
马车外面,阿兴与香雪一直在不远处守着,见他出来,两人赶紧迎了上去。
“香雪,把马车里面收拾干净。”
他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只是声音有些沙哑,朦胧的夜色中,没人看得到他眼中的凄凉、悲怆。
香雪看了看阿兴,阿兴朝她点点头,她这才轻声应道:“是,公子。”
刚才两人虽然站得远些,但是寂静的夜里,恐怕连地下的蚯蚓都听得到他的哭声,他们又怎么会听不到?
香雪陪着他默默地流泪,阿兴则暗暗握紧了拳头,痛恨林铃儿的无情。
这样的阿莫礼,让他们心疼。
香雪上了马车,阿莫礼缓缓地将手抚上了胸口,看不到她的空间里,他心痛得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