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懂她话中的讥讽,傅叶没有言语,他再次低下头,窝囊的让人生气!宋似卿忍不住火气,一脚踹上他的膝盖。
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傅叶,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用做,只需摆出这副可怜兮兮、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自会有人替你摆平一切。杜欣兰如是,我亦如是!可从今天开始,再不会了!”
宋似卿愤然转身,傅叶一个箭步冲上来,紧紧拽住她:“不,似玉,你误会了。我娶你不是为了什么前程,你知道的,我心悦于你,很久之前便是。”
宋似卿睁大了眼眸,紧紧瞧他,像听见一个笑话:“心悦于我?傅叶,说这话你不臊得慌吗?自天刀山上相遇,这么多年,我待你如何,你又对我如何?我在容城声名狼藉,与你脱不了关系!你们傅家人当面贪图我宋家的家财奉承我,转身就差把一个“贱”字刻在我的脸上!这些你不知道吗?你是心高气傲,却当我没有脸皮吗?”
傅叶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想着父亲的嘱托,亦知此事不解决,恐延误“大事”,终于拉下脸皮求她:“似玉,我错了。这些年,是我没有顾忌你的感受,可我的心你应该懂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宋似卿冷眼:“道歉都不诚心,你想要机会?好,明日让傅盛全来见我,还有傅二爷、三爷、四爷一同登门,像我低头认错。”
傅叶呼吸一滞,不敢相信她的要求:“似玉,你别太过分!那日叔叔们的确有错,可也事出有因,如今你这般,岂不是践踏我傅家门风!”
宋似卿气结:“践踏?我让他们道歉便是践踏?傅叶,你当真是没脸没皮!”
“我没脸没皮?是你主动提出嫁我,又是你忽然悔婚,何以是我没脸没皮?入京入仕,亦是宋钰君许诺于我,你何必耿耿于怀,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辱及家人,傅叶再难容忍。
宋似卿像听见了天大的笑话,“我想要的?你吗?好啊,我现在不想要了,可以吗?”
“你不想要?你把我当做什么?”傅叶狠狠地握住她的手,骨骼捏紧!
宋似卿手腕疼得厉害,仍挺直腰杆,不愿示弱:“你拿我当什么,我便拿你当什么!”
“你!”傅叶怒气上头,左手猛然抬起巴掌,宋似卿欲挡,下一刻却听见傅叶的惨叫,他抬起的手被宋飞羽钳制,几乎被废!
宋似卿转头,宋家大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宋钰君正站在门口。
他慢慢走向傅叶,冷魄的气势形成强大的压力,傅叶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不知是疼还是害怕。宋飞羽甩开他的手,一瞬间,傅叶跪倒在地。
宋钰君一步步走近,傅叶就那么跪在他身前,想起却起不来,让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小侯爷,你我曾有约定。”
“婚事既未成,约定自当作罢。”宋钰君手握住他的肩膀,极有修养的将他扶起来,语气却冷淡若寒冬之雪,令傅叶面色泛白。
“小侯爷,即便我与似玉没有缘分,可我傅家对您亦非一无所用。”傅叶挺起腰杆,直面宋钰君,“您别忘了,我仍是傅家长孙。”
“可似玉不喜。”宋钰君目光沉静,语气坚定。
第10章
“可似玉不喜。”
宋似卿一时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猛然抬头望向宋钰君,却见他一如往常无悲无喜。可“似玉不喜”四个字,如四块沉石,一块一块砸近她的心里。不管傅叶在场,她慢慢走到宋钰君身边,拉住他的衣角,一字一字问道:“似玉喜欢或是不喜欢很重要吗?”
宋钰君颔首,看见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一向如土匪般张牙舞爪的她,此刻柔弱地让他心疼至极。理智告诉他应该克制自己的情绪,可那双含泪的眼睛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宋钰君喉咙轻动:“重要。”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宋似卿哭着哭着便笑出声来。阿爹死后,她第一次被人视作珍宝。
“我知道了。”宋似卿带着笑擦干眼泪,柔声与他道,“咱们送客吧。”
她决绝地转身跨过门槛,宋钰君未曾寒暄,只与傅叶点头示意便转身进屋。宋飞羽将大门关上,吱呀一声,傅叶单薄的身影被关在门外。
大门紧闭,宋似卿立在原地,长叹口气,此生便断个干净吧。
宋钰君背手而立站在她身后,关心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见她心情低落,沉了沉开口道:“过几天,崔县令于春风阁设宴,我记得你爱吃那里的藕荷,要去散散心吗?”
宋似卿不禁奇怪:“你往常只小住两三日,这次怎么呆这么久?”京中诸事繁杂,他已逗留多时,如今婚事作罢,他也没必要长久于此。
宋钰君温和一笑,伸手指向院落中的座椅,示意坐下说:“月前,父亲考虑到边关战事已平,且数年未回京中,已上书请旨,回京修养。”他顿了顿,“母亲问你,可要回京,与家人团聚。”
察觉到他话中的小心翼翼,宋似卿心生愧疚,她自然知道父亲是收到了她成亲的书信,才会请旨回京。
宋似卿长叹一声,苦涩一笑:“真论起来,我与父亲只在当年回京路上有过数日的相处,可那时我年岁尚小,只当他害了阿爹,毫无半点情分。这些年都是你在他膝下,替我尽了孝心,如今我岂有脸面回去见他。”想到上辈子自己做的那些事,她更是没了颜面。
见她失落,宋钰君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骨骼分明的五指如同握着一把利剑,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似玉,我在宋家是报恩。而你,永远是父亲唯一的女儿。”
她抬起头,那张坚毅的面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满是关切,她闭上双眼,面色悲切:“你所做的,又岂是报恩呢?”
前世,人人都说宋钰君有幸做了宋恒林养子,才得后来荣光。只有她知道,自成王孟训成为皇帝心腹后,宋恒林一再被打压,反倒是宋钰君屡次立功,才守住了宋家的荣耀。在她成功逼走宋钰君后,宋恒林一人再无对抗孟训之力,宋家一夕倾覆。
宋似卿不再倔强:“好,我问问娘亲,若她同意,这次我和你一起回京,陪父亲过个中秋。”至少要当面给父亲磕个头,她心中的愧疚才算散了,“你打算何时回京?”
见她同意,宋钰君展颜:“这个不急,我来时母亲曾有交代,沈太傅有一侄女欲投奔京城,将于近日路过容城,托我护送一程。大约还有两三天便到了。”
“沈太傅的侄女?”宋似卿忽然从心底感觉到了凉意,一个熟悉的面容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宋钰君轻轻点头:“据沈老夫人所言,沈太傅有一弟弟,原在丰都做县令,前些日子家中突发变故,无暇照料独女,欲送往京城教养。年岁与你差不多,名唤沈梦舟。”
沈梦舟!宋似卿一瞬间浑身发冷,脑中交织,心乱如麻,只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两条线交汇在了一起。容城、京城,所有回忆,点点滴滴交融在一起。
“你从京城来时,沈家便已嘱咐你护送沈梦舟?”宋似卿嘴唇发颤,几乎发不出声音。
宋钰君见她额头渗出冷汗,忙试她额头:“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哈哈哈哈!”她拂开他的手,低声笑起来,声色凄楚。她一直以为是她带傅叶进京,才给了他结识成王、梦舟等人的机会,才会害她家破人亡。没想到,傅叶娶亲,而沈梦舟接近宋钰君,竟是同时设下的局!
原来她这一生,竟比她想象的还要可笑。
宋钰君皱起眉头,扶住她颤栗的肩膀:“似玉,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