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着声音:“这事和沈梦舟有关?”
宋钰君柔和了脸色,怕自己吓到她:“是我大意了,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似卿拍了拍胸口,稳下心神,不禁怪起自己,明知道沈梦舟这个人极善隐藏,怎么会轻易相信她会就此作罢。
“不过王容康是怎么知道的?”她忍不住问道。
宋钰君拿起拿瓶药,并未回答,只是勾起嘴角:“看来他是想卖我一个人情。”
第17章
宋飞羽带梦舟折回宋家的时候,已是深夜。宋似卿没有睡,听见声音,一个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衣推开半个窗户。
梦舟刚好走到院子中,听见开窗的声音,偏头看见她,忽然勾起嘴角,邪邪笑起来。那张脸上,再不见往日的楚楚可怜。
夜深露重,一阵冷风吹过,宋似卿汗毛竖起,心中一惊,看来梦舟是不打算再继续伪装了。不知怎的,她缓缓舒了口气,竟觉得放松了不少,至少,她能光明正大地防着她了。
她穿好衣服,走进院子里,站在梦舟面前,将她从发丝一点点看到脚底。梦舟的身形依旧单薄,那张消瘦的脸瞧起来仍让人心疼,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戾气,月光下,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宋似卿活活吃了。
宋似卿轻轻笑了,伸出手理好她凌乱的发丝,五指慢慢移至她的脸边,轻轻拍了拍她苍白的小脸。
“真凉。”她轻声道,“你不必如此看我,快进屋吧,宋钰君在等着呢。”宋飞羽粗暴地推了推梦舟的肩膀,梦舟一个踉跄,跌跌撞撞至门边。
宋似卿推开门,空旷的屋子内,宋钰君坐在座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胳膊抵在桌子上。烛火在桌上摇摇晃晃,他紧抿着嘴唇,似乎沉浸在书中。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映下暗色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留下根根影子,宋似卿一下子看呆了。
她慢慢走到宋钰君身边,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宋钰君耳力极好,早早听见了梦舟的动静。他却头也不抬,仍静静看着书籍,虚耗着梦舟的耐心。
宋飞羽悄悄退出去,阖上门,屋内安静的只剩下翻书的声音,一页一页,翻得梦舟心烦气躁。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宋钰君!”
话音刚落,宋钰君拈起桌子上一颗莲子,轻轻一弹,莲子直直打中梦舟得膝盖,她一声闷哼,跪倒在宋钰君与宋似卿的面前。
宋钰君仍看着他的书,并不瞧她。她便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宋似卿。
宋似卿瞧出他是想给她个教训,便不多言,抬起头直直对上梦舟的眼睛,并不怕她,害人的人都如此理直气壮,她又何须畏畏缩缩。她轻轻拉开宋钰君旁边的椅子,生怕惊扰到他,慢慢将桌面上一碟莲子端到自己面前,一个一个剥开,放到宋钰君的面前。
他的目光渐渐自书落到面前的莲子上,再移到她的手上、脸上,旋即温柔笑了。他轻轻放下书,接过她手中的莲子,自己剥了起来:“这是我该做的。”
宋似卿鼻尖发酸,在她面前,他根本不需要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低。
沈梦舟瞧这二人,目光渐渐移到宋钰君的手上,那双眼睛中的仇恨愈加强烈。她轻蔑笑起来:“宋钰君,我原以为你只是没有勇气,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你根本就是没有骨头!你已经把自己当做宋家的一条狗,早已忘记自己还姓孟了!”
宋钰君仍慢慢剥着莲子,直到一小碟播完,他才停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慢慢移到梦舟的身上。
“你的怀中仍装着沈清源的给你的账册,为什么不扔掉。”他慢条斯理的从袖中掏出手帕擦净了手。
梦舟一下子怔住,双手慢慢捂住怀中的账册,那双狠厉的眼睛氤氲了泪水。
“你从丰都到容城,除了最后一次欲拖我入局演了出戏,除此之外,共遭遇了四次追杀,此去京城,仍有无数危险,你为什么不扔掉账本。”宋钰君坐直了身子,慢慢靠在椅背上,面容慵懒,语气却振人心弦,逼得梦舟说不出话来。
“因为你心里清楚,沈清源养了你十年,沈家待你不亚于宋家待我。他豁出性命搜集了临州知府贪污的罪证,把账本交给了你,因为他信任你。你若扔掉账本,他在丰都必死无疑!”
梦舟的膝盖酸痛难忍,无法站立,更被他的一句话抽干了力气,慢慢跌坐在地上。她摇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可我仍记得,我姓孟,我不姓沈!沈家于我有恩,我不会害他,可孟家之仇,不得不报!孟平熠,你的父亲只是被削了亲王之位,而我爹人头落地,惨死在我面前!”
梦舟眼含热泪,声音从齿缝中逼出。
宋似卿这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当年藩王叛乱,主谋之人乃是先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裕亲王,平乱之后被砍了头,另有四位藩王涉及此事被削了王位。看来,这梦舟便是裕亲王的女儿。也难怪她的仇恨比别人强烈得多。
“只是你不该以别人的性命来报你一人之仇,未免太过可恨!”宋似卿的呼吸渐渐急促,想起父亲、母亲的惨死,她便难以平复心情。
“别人的性命?”梦舟疑惑,她看向宋钰君,哑然失笑,“我从未以为自己能害得了他。”孟训信中提醒过她小心宋钰君这个人,她下毒也只是为了博取京城宋家的信任而已。
宋钰君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亦认为她在为自己愤怒,心中动容,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
宋似卿怔愣,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在为亲人而悲,只好对他点了点头。
宋钰君转头看向梦舟:“所以,你寻求孟训的帮助?”他轻睨着她,目光冷峻,似利剑直刺她的心脏。
梦舟的胳膊陡然竖起了汗毛。她跌坐在地上,声音颤抖:“是他,先找上了我。”
第18章
宋钰君慢慢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搀扶起来:“我记得我姓孟,从未忘记。”
屋内静默了片刻,宋似卿与沈梦舟同时反应过来,齐齐抬头看他。
梦舟紧紧抓着他的手,嘴唇颤抖:“你愿意帮我?孟钊平庸,生性懦弱,他本就不配做皇帝,只要咱们联手,必能夺得皇位。”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复仇的光芒,如同胜利就在眼前。
宋似卿微微起身,心中担忧,害怕宋钰君真的答应了她。
宋钰君道:“若你想重回京城,我可以保你一命。”他只说了一句,再无别的话。
梦舟痴痴看了他半刻,嗤笑一声甩开了他的手:“是啊,你如今是宋小侯爷了,做宋恒林的养子可比你在蜀中做个无人知晓的世子高贵多了。你和我们怎么会一样呢?”
梦舟踉跄地站起来,面带嘲讽,一步一步走出了房门。
门外,宋飞羽拦住了她的去路,等候宋钰君的命令。
宋钰君皱眉,瞧着她的背影,沉着嗓音:“飞羽,送她回京城,不得有失。孟舟,你我同族亦同病相怜,他日若有难,我绝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