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君说不出话,只能颤抖着抬起手,将这八页纸递到他的面前。
沈国冲接过信件细细看过,脸色越来越沉。良久,叹了一句:“他还是后悔了。可惜章元师兄的治世之才无法施展,只能在晚年将这满腔热血写到这八页纸上啊!”
贺章元是傅朝岚最得意的弟子,也是他们这些学生最敬佩的师兄。当年他们曾极力阻拦过贺章元辞官,可贺章元却以忠孝难两全为名,执意陪着傅老一起离开京城。
他们知道,贺章元是怕傅老一人回乡之后,遭到皇帝暗杀。可先帝想做的事谁能阻拦?只是毁了他自己的前程罢了!
“哎!”杜先君、沈国冲对视一眼,齐齐一声长叹。
宋似卿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满脸的痛苦,不合时宜地补了一句:“可惜啊,你们师兄这满腔热血,转眼就被他的贤侄抄袭了。”
她这话一张口,杜先君的脸色立刻黑了一片,难看至极。
沈国冲也无奈叹了一句:“我早说非四五十年的历练,写不出那篇《经国论》,果然,果然全天下能有如此眼界的,除了先师只有他了。”
沈国冲这一句话无异于判定了傅叶抄袭!在场者无不惊讶万分,不知该说什么。
宋似卿冷笑着瞥了眼站在远处不敢走近的陈牧。
陈牧慌了一瞬,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杜先生、沈先生,你们要不要再看看?”
杜先君闭上眼睛,颤抖着摆摆手:“不必!不必在看!”
“这……兴许傅公子是得了贺先生的指点,才写出了这篇文章,内容有相同也不奇怪,不能断定就是抄袭吧。”陈牧慌慌张张解释道。
杜先君怒然转身,呵斥道:“一介武夫,你懂什么!”话骂出口,忽然气血上涌,沈国冲赶紧扶他坐下。
宋似卿看他这模样,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正坐在她对面的杜先君看见她嘲笑自己,愈发生气:“你笑什么?纵使傅叶这篇文章非自己所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似卿忽然被中伤,气道,“识人不清还振振有词,怎么?还不让人笑话了?”
“你!”杜先君忍不住咳嗽起来,若非沈国冲按住,只怕当场就要厥过去。
沈国冲冷眼看她:“宋小姐说话果然刻薄,也难怪能做出婚礼之上悔婚这种事,你就不怕夜间不安?”
宋似卿冷笑:“夜间不安?我为什么要不安?要害怕的人应该是他傅叶,此时也不知他是在地狱十七层还是十八层游荡呢!”
“你放肆!”傅叶的文采虽有作假的嫌疑,但这女子说话刻薄,对一个去世之人毫无敬畏之心,着实可恶!在场之人一时间群情激奋,全然怒斥着她。
直到一个茶杯碎在地板上,伴随着清脆一声响,飞溅出无数碎片。
孟平熠嘴角勾起,恍若无事,幽幽笑着:“不好意思,手滑了。不过各位请容我再说一句,关于宋小姐悔婚之事,应当寝食难安的恐怕还真是他傅家人。”
他一边说话,一边慢悠悠的从右手袖口中又掏出一封信来,再次摆到了桌面上。宋似卿看着他这动作,忍不住想笑,又只能憋住,他今天是藏了多少封信在身上。
“四个月前傅公子曾写过一封书给我,信中说要以这门亲事,换取宋家对他的支持,以助他在京城飞黄腾达。那时我想着,虽然傅叶已婚约为诱饵谋取私利,不仁不义,但念在似玉痴心一片,只能忍痛答应。幸好似玉及时发现了傅叶的真面目,取消了婚约,否则才真是断送了一辈子的幸福。”
孟平熠将信件往沈国冲的方向推了推:“沈大人,要不要再看看?”
“这……”沈国冲一时语塞,但又怕他所言为真,自己不得不拉下脸面向宋似卿道歉,便梗着脖子强硬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怎么听说是宋小姐以侯爷之女的身份威逼利诱,傅家才不得不答应的亲事?”
陈牧闻言,立刻接话道:“没错,这件事在容城都传开了,谁都知道是宋家小姐逼着傅家娶亲,结果宋家小姐当场悔婚羞辱傅家,令傅家公子难堪,一气之下病重不起,这才撒手人寰!”
成亲的事距今已有三个月,事情也早已传到了京城,陈牧的这番说辞倒和他们听到的差不多。
沈国冲看向孟平熠:“孟小将军,我素来欣赏你的才华与人品,万万没想到你今日竟然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在这里信口雌黄,污人清白,你良心何在!”
“哈哈哈哈”面对沈国冲的怒骂,孟平熠不气反笑,他瞥了眼陈牧,“一气之下病重不起?陈大人,既然如您所说,傅公子是气死的,为何身上会有刀伤?”
“你说什么?”陈牧一愣,这点他倒不知。
第82章
孟平熠一语惊呆了众人,傅叶一介书生怎会死于刀伤?
今晚的客人中除了傅朝岚好友与学生外,还有不少裕亲王的旧部隐藏在其中,他们本来对傅叶抄袭这种事情毫不关心,现在听到刀伤却忍不住来了兴趣,看来今晚还挺热闹。
沈国冲不解:“刀伤?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平熠笑了笑,抬头看向一直躲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傅杰:“傅叶入葬时,傅杰公子应该见过吧。”
他忽然一句话,吓得傅杰一跳。众人的目光随即落到傅杰的身上,想等一个答案。
傅杰半张着嘴,眼神闪躲,直到王容康瞥了他一眼,才结结巴巴道:“是、是。在宋小姐悔婚不久后,我大哥曾经离开过容城,数日未归。直到某天夜里有人敲门,管家开门一看,竟是我大哥的尸体!他的喉咙已被刀割开,手段残忍!”
傅杰想起那夜的场面,至今仍止不住发抖。他虽然混账,却从没见过那样的可怕的惨状。
沈国冲忍不住道:“是何人干的!”
傅杰想起了大伯的交代,低下头支支吾吾。不远处的王容康见状,轻哼了一声:“二公子但说无妨。倘若你大哥死于非命,在场的诸位大人必定为你做主!”他语气带笑,却让傅杰头皮一阵发麻。
他不敢犹豫,立刻道:“送大哥尸体回来的人,是武安驿站的副官!”
“武安驿站?”宋似卿一愣,武安驿站的人怎会知道傅叶在岛上,她偏头看向孟平熠,只见他嘴角含笑,一切好像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宋似卿顿悟,这事儿恐怕是他安排的,便低下头去,不再多问。
众人听到武安驿站亦是一惊,不禁想起前段时间云州段肖奇私自操练水军一事,听说就是武安驿站的领馆侯遇廷发现了端倪,上报给刚回京的宋恒林,才将云州水军一锅端了。
难道?
这些人是何等的机敏,猜到傅叶与段肖奇谋反一事有关后,顿时不说话了。他们来只是为了见见傅朝岚的后人,可不想牵扯什么谋逆大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