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瑭手指一顿,从袖口放下垂在身侧,插进兜里。
“所以你根本举不出来具体的例子来佐证你的无端臆测对吗?”
“不存在举不出来,就拿最近的一件事来说,那天同学会,你跟围着你的那些人谈笑风生对吧?”
孟惜安抬起下巴,走廊上忘关的灯直直照在精致的眉眼上,上翘的眼尾失却本身的温情,含上浓浓的嘲讽,“可你明明恨他们恨得要死,这不是虚伪是什么?”
“还是你想告诉我,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圣人,过去的事情全部都不予追究了?”
轻蔑的神情分量极重地砸在陈瑭心上。
他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再开口时,语调慵懒拖得很长。
“我说大小姐——这只是我们普通人的社交习惯,明白吗?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你一样,把喜恶全部都表现在脸上的。”
陈瑭在笑,甚至比起他平常的似笑非笑,这个笑容显得更加真心真诚。
这一句是真心话。
孟惜安看着面前高大且极具攻击性的男人,无数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在告诉她,陈瑭就是面前这样的。
长袖善舞,惯于社交。
他们相识十六年,其中十三年他都是这个样子,那他就是这个样子的。
可是……
孟惜安的眉心蹙出深深的一道褶子。
他怎么会真的就是这个样子的呢。
语言老师很快发现新车被划花了。
爱车被毁,怒不可遏的语言老师查看监控后,第一时间提审了嫌疑最大的陈瑭。
当然,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监控只拍摄到陈瑭经过行政楼的画面,而没有拍到具体的作案过程,无法直接定案。
第一轮审问以失败告终后,和陈瑭前后出现在同一画面里的孟惜安被寄予厚望,也被叫到办公室里。
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孟惜安至今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语言老师的脸充斥着嫌恶之色,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杀人的刀。
“你现在就交代,看在你没有爹妈教养的份上,我还可以考虑从宽处理这件事!”
陈瑭没有吭声,面无表情的样子像矗立在校门口石像。
油盐不进的态度激怒了本就在气头上的语言老师,他冷笑一声就放弃了等陈瑭自己开口的念头,直接转向孟惜安。
“惜安,你告诉老师,你是不是看到陈瑭划花了我的车?”
一开始,孟惜安是挣扎的。
无论如何,陈瑭划车是事实,无论从学生守则还是道德规范的角度出发,这种行为都是相当卑劣,不应被包庇的。
但语言老师接下来的话,彻底让她改了主意。
“惜安啊,老师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好学生,但是柔软的心肠不是面对什么人都能拿出来的。”语言老师的语气充满了诱哄的意味,脸上则是弃如敝履的嫌恶,“陈瑭缺了家教,所以做事是没有分寸的,你要是因为可怜他而包庇他,那才是害了他,明白吗?”
口口声声没爹没妈,口口声声没有家教。
孟惜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欲作呕,终于把截然相反的答案说了出来。
“车不是他划的。”
语言老师说了半天得了个自己完全不想要的回答,急眼了,“怎么能不是他呢?!哦对,你是不是没跟到最后,你不知道他划了我的车!”
“真的不是他,我一直跟着他这件事班上还有别的同学知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他们。”
“不是,惜安啊,你真的不能烂好心……”
孟惜安打断他,“我没有烂好心,是老师比较奇怪。”
语言老师愣了,不敢置信地问:“我奇怪?”
“对,就是你奇怪。”孟惜安目光坚定地看着他,“你说我是好学生,那我都为他作证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如果你有怀疑,那你至少也应该先去问一问班上别的同学,或者搜集更多的证据再来质问他,可你都没有。老师,你是对他有什么偏见吗?”
语言老师下意识反驳:“我没……”
孟惜安再次打断他:“你对他有偏见,是因为开学的时候,你让他帮你跑腿拿快递,他拒绝你了吗?”
语言老师变了脸色,想说点什么,然而孟惜安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道:“我看见也听见了,你就是那个时候,在他转身走了之后,骂他没家教。”
他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走出办公室,孟惜安大步大步往前走,好像只有大步走,她才可以不那么生气,才能从那些肮脏的话语里逃脱出来。
“孟惜安。”
一道不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又怎么了?!”
孟惜安不耐烦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