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云溪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暗道燕翎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以前和他订了亲的时候吧,本尊日日幻想着燕翎的身影,盼望着能早日嫁给他,可她却始终都没见过他一面,直到大婚之日自己来了他才现身,和她第一次见面,想想真的替本尊不值。
而如今,他都和她退了婚,却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面前,而自己却不待见他,真是世事多变,人生无常。
“三小姐,回儿他,他……”
荣王妃心情又激动又紧张,她几步奔过来想要到榻边来看燕回,却被纳兰云溪抬手拦了下来。
“王妃,如今世子刚动完手术,这个屋子我都用艾叶水和酒消过毒了,世子此时身子比较虚弱,还有伤口也容易感染,最好还是不要太多人进来,你们身上都带着病菌,容易交叉感染给世子,若真的想接近他,还是在外面让我这丫头仔细的将你们的全身都消了毒,然后再到跟前不迟。”
纳兰云溪没回答荣王妃的话,见他们三人都准备往燕回的榻前而来,忙站起身拦住三人,喋喋不休的将这里的规矩说了一遍。
“哦,还有这么多说法?”荣王妃显然被她长篇大论的理由给惊异了一下,她扭头看了身后同样震惊的二人,不由得开口问道。
“对呀,王妃,您先让我这丫头帮您消了毒,你来看看世子的伤口,便能明白了,云溪并不是危言耸听,就好比你的手心里扎了一根很细小的刺,若是不及时用银针挑出来,那刺便会被感染化脓,是伤口越来越大,您想想那个感觉就能知道世子的情形了,而世子的伤口可比你的手心里扎根小刺严重一百倍。”
纳兰云溪知道他们不相信她的话,觉得是危言耸听,便举了个很形象的例子,荣王妃一听顿时明白了,她点了点头道:“哎呀,若果真是这样,那可得好好消毒,呀确保一点病菌都不能带才行,若是回儿被感染了,那得有多痛苦哇,我可是吃过被刺扎手心的苦。”
“是的,王妃,就是这个理,亏得您能明白。”纳兰云溪斜睨了一眼后面跟随着的燕翎,也不搭理他,和荣王妃说完话又转身走回燕回的榻前。
“哎呀,王爷,翎儿,快出去吧,我们还是在外面让三小姐的丫环帮我们消了毒再进来不迟。”
荣王妃心急火燎的对后面的二人说着,连推带搡的将二人又退推了出去。
燕翎眉眼挑了挑,终究还是跟着荣王妃出去了,纳兰云溪见了他的神色心中一阵畅快,她现在就是看不顺眼燕翎,能挤兑他一次是一次。
“三小姐,这便是从世子的身上切下来的东西?只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好端端的肉身上的东西切除了,会不会令神灵震怒?降祸于世子?”
何光用纳兰云溪的镊子夹着她从燕回的身体里切除下来的那一段大约三四寸长的像蚯蚓状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实在憋不住问了出来。
荣王妃几人在外面让流觞仔细的消过毒后进来便听到何光的这句话,荣王妃顿时几步走过来,一把就要从何光的手里拿过从燕回的身体里切下来的阑尾,却又被何光挡住了。
“王妃,您慢点,用这镊子夹着看,不要用手,这可是从世子的身体里切除下来的。”
何光忙将那段阑尾放下,然后将镊子交给荣王妃,让她自己夹着看,荣王妃也不气恼,只是焦急的点了点头,然后拿着那镊子小心翼翼的将那段阑尾夹了起来,让荣王和燕翎也一起看看。
“就这么点东西就是折磨我儿这么多年的罪魁祸首?”荣王妃将那段还有些水肿的阑尾反复观看了几遍,才闷闷的问道。
连荣王和燕翎都被那段切除出来的阑尾震惊到了,这看起来就像是一段小肠,没想到纳兰云溪居然能从人的身体里将他切除下来,而人还能活着,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但又看到榻上安然入睡的燕回不得不信。
“王妃,你可别小看这一根手指长的东西,就这么东西如果发炎了,也就是如你所看到的这般水肿了,便会要人命,世子的右下腹长期疼痛难忍,就是因为这一小段盲肠水肿发炎,一直恢复不到原来的状态,所以才会肚子疼,而久而久之,便成为了不治之症。”
纳兰云溪见燕回已经睡着,便将他的手从自己的手掌中轻轻的掰开,然后放回被子里,给他将被角掖好,才转过头来向荣王妃解释道。
“是啊,就是这么点破东西差点要了回儿的命啊,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啊,不过,三小姐,这东西既然生在人身上,一定也有一定的作用吧,如今就这样切除出来,以后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荣王妃将那段盲肠放下,然后眉头微蹙将心中的质疑问了出来。
“王妃,不会的,其实人的身上很多部位都是可以动手术切除的,一如世子的阑尾一般,例如心肝脾肺肾都是可以进行手术修复或者切除的,而且这种方法可以一劳永逸,永远的祛除病根,不用整日喝药来吊命。”
纳兰云溪知道荣王妃紧张燕回,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凡事都要问明白,所以她早就准备好如何面对荣王妃的质疑了。
“哦?三小姐说的这治病方法,你可是都会么?”荣王妃惊奇的问道。
“是的,王妃,不过,要条件成熟的情况下才行,就像今日世子的这病,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其实,世子这个不算什么,在手术界来说,只算个小手术。”
纳兰云溪见燕翎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想到他曾经嫌弃自己是个花痴草包,便故意恶趣味的想要在他面前卖弄一下高深学问。
哼,你以前不是嫌我是个不学无术的花痴草包么?那我今儿就给你讲讲你听不懂的高科技,让你也云里雾里一番。
“啊?回儿这还算个小手术?三小姐,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术,你是从哪儿学来的?听说你是自学成才,我可不相信,你别想糊弄我。”
荣王妃听纳兰云溪的口气颇为自负,此时也由不得她不信了,所以惊奇的问她,毕竟,她这样的医术在本朝的确是独树一帜,再没有第二个人会了,别人都不会的东西她却自己就学会了,这说出去谁会相信?想也是搪塞的理由。
“王妃,云溪只要能治好世子的病就行了,至于医术从何而来,你相信就相信,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你再问我也没法多说。”
纳兰云溪摇了摇头,神情坚决的答道。
“哎,也难怪你不想说,这样骇人听闻的医术,的确不是一般人能窥探的,你说的对,你救了我的回儿,他没事就好了,三小姐,从此以后你就是我荣王府的恩人,以后但有差遣,本妃定全力以赴,义不容辞。”
荣王妃此时见了燕回的脸色也放下心来,心中对纳兰云溪的感激无以言表,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会报答她。
“皇婶,先别急着答应,她这医术连本朝御医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有她自己说得如何如何厉害,虽然回儿如今看不出什么来,可毕竟是从身体里切除了一段肠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燕翎眼神闪烁着看了纳兰云溪一眼,然后向着荣王说道。
“恩,贤侄说的也有道理,的确,三小姐这医术虽然高明,但我等都从未见过,究竟回儿的病是否治好,还需要后续的观察,此时还不能妄下定论。”
荣王也接着燕翎的话茬表示赞同他的说法,毕竟纳兰云溪这个在人身体上动刀的治病方法,的确从不曾听闻,以前只是有人理论上说过,可以将身体坏死的部位切除,但一直没有人能实现过,如今她却实现了这个理论,若燕回以后真的没有什么后遗症,就这么好了,那她势必会开创医学界新的里程碑。
“庐陵王殿下说得不错,时间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待世子的伤口全部好了之后再说吧。”
纳兰云溪见燕翎征对她,不由心中来气,却是不愿和他计较,对于不相干的人,连和他计较都提不起兴趣来,想到这家伙那次在望江楼中差点一怒之下打她,她都懒得搭理他。
“翎儿,我相信三小姐的医术,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感谢她,”
荣王妃虽然表面温和,却是个有主意的人,虽然燕翎和荣王都对纳兰云溪的医术还是有所质疑,但荣王妃却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纳兰云溪,这让她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多谢王妃信任,如今世子已经基本无碍,这几日我会天天过来给他用这输液器输一些消炎止疼的液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好起来了。”
纳兰云溪指着那输液器对荣王妃说道。
此时燕回的胳膊上还扎着针管,纳兰云溪配制的一袋消炎的液体已经快输完了,她打算等输完之后便离开,燕翎盯着那输液器里的液体,一时有些发怔,但听到纳兰云溪说以后的几天会天天来荣王府,脸上神情顿时有些高兴。
“三小姐,回儿看来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这么长时间你也累了,不如先去外面休息片刻,待回儿醒来之后,让丫环过来叫你。”
荣王妃知道纳兰云溪怎么也得等到燕回醒来的时候才能离开,此时见她额头上隐隐有汗水,知道给燕回动手术一定耗了很大的心力,所以才让她先出去稍事休息。
“也好。”纳兰云溪点了点头,吩咐丫环好好看着燕回,何光说要亲自照看他醒来,她便放下了心,跟着荣王妃出了屋子。
她和荣王妃出来之后,荣王和燕翎也跟着出来了,她不由得有些郁闷,这燕翎想来是来看燕回的,可是如今他不该在屋子里等着他醒来么?跟着她出来做什么?
“三小姐请坐,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宴席,待会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一番。”荣王妃将纳兰云溪让到座位上,然后吩咐丫环奉上茶水和有些精致的糕点来。
纳兰云溪此时腹中也有些饥饿,便就着茶水吃了些糕点,燕翎一直坐在她对面,就那样安静的瞅着她,见她自顾自吃得香甜,也拿起自己身边的糕点尝了几块。
“翎儿,你不是最不爱吃这些糕点么?看来我荣王府的厨子果然出名,今儿连你都吃了几块。”
荣王妃见燕翎也将自己身前的糕点吃了些,不由得心中高兴,因为燕回爱吃甜点,所以荣王从皇宫中向皇上讨了两名做甜点的厨子,很是出名,好多来荣王府的客人都要品尝一番,燕翎却是不爱吃甜的,往日来了她端了这些甜点他根本看不看一眼,没想到今日还吃了这许多。
燕翎听了荣王妃的话欺霜赛雪的容颜上顿时有些发红,却不肯回话,只是一边吃一边目光炯炯的盯着纳兰云溪,神情暧昧不明,纳兰云溪不小心瞟到他的眼神登时大囧,突然间便没有了食欲,于是用帕子擦了擦嘴不肯再吃。
“三小姐喜欢吃就多吃点。”荣王妃见纳兰云溪脸色发红不肯再吃,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忙又劝说她,让她再吃一些,纳兰云溪别燕翎这么一弄哪里还有食欲,只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王妃,世子的阑尾被切除之后,饮食方面还是要有所忌讳的,我给你写几个食补的方子,这一个月之内,你都要按我这个给他进食,不能由着他胡吃海喝,这样伤胃,将胃养好了,他这病就不会落下病根,以后就活蹦乱跳的了。”
纳兰云溪想着燕回看起来也不是个贪吃的性子,不过还是要告诫他一番,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对燕回十分上心,将方方面面都想到了。
“好,一切都听三小姐的吩咐。”荣王妃笑着点头答应,对纳兰云溪如此上心很是满意。
正在这时,先前阻止纳兰云溪的李太医又急匆匆的来了,他一来见荣王和荣王妃几人气定神闲,心中便有些不忿,暗道看来纳兰云溪是成功了?
“李太医,你来得正好,烦你回宫后禀报皇上,就说回儿一切都安好,从此以后,他这病根儿就算是除了。”
荣王妃见李太医来了,对他先前的态度心中有些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故意说纳兰云溪的手术很成功,看他会怎么说。
“王妃,即使世子的身子暂时没问题,可是,现在谁也不能确定以后他的肚子会不会仍然疼,而且,这有没有后遗症也难说。”
燕回先前这病本来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用好药吊着命,李太医之前本来还恶毒的想着说不定燕回连手术台都下不来就一命呜呼,他一直没离开其实也是在等燕回的噩耗。
对于纳兰云溪他根本就没瞧上眼,一个闺阁女子能懂得什么医术?即使上次给安亲王妃半路接生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但他觉得要么就是人们夸大其词,要么就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反正肯定没那么传神,而这次她更是说要将燕回这个基本上已经接近死亡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用的还是这么匪夷所思的方法,他就更不信了。
所以他留下来本来是想看纳兰云溪被当场问斩,给燕回陪葬,没想到等了半天却没等到任何消息,王府里也一片平静,有条不紊,丝毫不见下人们慌乱的景象。
因他是皇帝派来的,所以荣王妃也不好将他打发走,于是就将他晾在待客厅,命下人伺候着,自己来燕回的屋子外面守着,荣王也因为燕翎到来离开了待客厅去会燕翎,待下人来禀报燕回的手术很成功的时候,二人当即也去了燕回动手术的屋子,就把李太医一个人晾在了一边。
待李太医见丫环下人们忙忙碌碌却脸上各个一片喜色而询问得知燕回毫发无伤的时候,他才心里觉得不痛快,想要亲自来探查一番,看看燕回是不是真的没事。
“李太医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么说,难道是在咒世子的病永远好不了么?”
纳兰云溪听他说完话慢慢的将自己手中的一杯茶喝完,才擦了擦嘴,又在丫环端来的铜盆里净了手,见荣王和荣王妃一脸尴尬,才慢吞吞的抓他话里的把柄。
“你……你休得胡说,本太医什么时候咒世子了?过去的几年一直都是本太医给世子治病的,他的病情我最了解,我盼他好还来不及,怎么会咒他?”
李太医被纳兰云溪一质问,顿时心惊胆战慌忙的抬头看了一眼荣王和荣王妃,见二人脸色沉了下来之后更加心虚,急急的开口向几人解释,同时狠狠的瞪了一眼纳兰云溪,暗道她奸猾,肆意挑拨。
“有没有后遗症,或者以后还会不会疼,照你的说法,这个都要后续观察才能知道,不过,手术之前我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但手术之后我能保证以后不会再疼,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纳兰云溪看着李太医,一脸挑衅的说道。
她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不拿病人当回事儿,一心只顾着自己的名声和利益的迂腐老头,他这分明是不服气她这个闺阁女子能救得了燕回,而他却救不了,所以才故意向她找茬儿来了,对于前来找茬儿的人,她向来不会客气。
“你…你这女子也太过自负,敢如此夸下海口?”李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
“是。”纳兰云溪只轻轻的答了一个字。
“……”李太医被她一噎,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了,李太医,你就回宫复命去吧,此时这里不需要你了。”
荣王妃见李太医也确实是故意征对纳兰云溪,手术前就向她寻衅,如今还是向她寻衅,顿时觉得烦闷,暗道这李太医也真是拎不清,所以不等荣王开口便先一步开口,直接下了逐客令。
“王妃,不是微臣没有提醒过你们,实在是世子之前真的已经病入膏肓,老臣之前还一直不敢和你们说明这件事,你们也应该都知道,他如今只是在拖日子,这闺阁女子不知轻重,她怎能治得好绝症?到时候,世子若是有个万一,你们恐怕后悔莫及啊……”
李太医被荣王妃冷着脸下了逐客令,脸面上顿时有些过不去,要知道他是太医院的院首,就是宫里的娘娘们想请他看病,还得好好的贿赂着他,如今他被这么个小小的侯府庶女噎得说不上话来,怎么能够服气,怎么能甘心?
所以愤怒之下便口不择言,真的说了不利的话。
他这话一出,不仅荣王妃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连荣王都听不下去了,燕翎不等荣王发话,直接拿起身边的茶杯连茶带杯子隔空便掷向了李太医,口中怒喝一声:“滚。”
李太医顿时被那杯子砸中,一抹鲜血沿着她的发迹流了下来,迷了他的眼睛。
“王爷饶命啊,俗话说忠言逆耳,微臣说的都是实话啊,就算王爷怪罪,微臣也不得不说啊……”
这李太医还真是执着,已经将燕翎都惹怒了,还不见好就收,却破罐子破摔,誓要和纳兰云溪争出个高低来。
“李太医,你现在立即滚,本王不想再听你说任何话,本王一直纵着你胡说,是看在之前的几年一直是你为回儿看病的份上,如今你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诅咒回儿,你是想找死?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么?”
荣王终于也被他方才的那番话激怒了,他说完后继续道:“来人,将这老东西扔出去,真是给脸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