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着轰然倒地的程巨树,裴长卿摇摇晃晃的站稳身子,抬手抹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啧,可惜还没死。”“裴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挪过来,范闲一手搭在裴长卿的肩膀上,艰难的抬起手指拍了拍也露出了一个带血的笑容“我们都还活着。”
转身膝盖一软,裴长卿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连带着范闲一起“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小裴姑娘。”躺在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滕梓荆挣扎着抓住了裴长卿的手,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没事吧?”
全靠撑着地的一只手支撑着趴在后背上的范闲,裴长卿勉强对滕梓荆扯了扯嘴角:“我至少还能说话,范闲你下来,你再不下来我也得趴下。”
侧身让范闲滚到地上,裴长卿费力地把自己的姿势从跪着改成坐着,这才慢慢地把心法切换回“离经易道”,缓缓地治疗着三个人身上的伤口。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混乱的脚步声,裴长卿手中的画卷终于坚持不住掉落在了地上,眼前也逐渐被黑暗所取代,隐隐约约的,她听到王启年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小范大人!小裴姑娘!”
王启年你来的可是有点晚了啊……
这么想着,裴长卿放任自己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当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裴长卿还没来得及睁眼,就感觉到全身都在对自己叫嚣着一个字:疼。“醒了?”李承泽的声音突然在裴长卿头顶响起,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
“阿泽?”费力地睁开眼睛,裴长卿先是眯着眼睛适应着外界的光线,而后嗓音沙哑地开口“我这是在哪儿?”
伸手把裴长卿扶起来,李承泽一边用靠枕给她垫在后背上,一边冷哼了一声:“我的王府,那天的爆炸声我都听见了,我就直接把你接到我的王府了。”“辛苦你啦。”无力的笑笑,裴长卿靠着垫子就着李承泽的手喝几口水润了润嗓子。
把茶杯放回桌上,李承泽挨着床边坐下,瞪了一眼裴长卿,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能给我找事!我不是之前还跟你说了程巨树的事情你怎么就没走脑子呢?”停顿了一下,李承泽才别别扭扭地问:“你好点了没有?”
“没事儿,放心吧死不了。”忍不住微微一笑,却不料不知牵动了哪条脆弱的筋脉,裴长卿扭头又咳嗽了一阵,充分体现什么叫做身娇体弱酸软无力之后才回答。“你还是好好歇着吧。”伸手掖了掖对方的被角,李承泽一脸担忧地看着面色苍白连说话都有些细声细气的裴长卿“别回头陈院长还没回来你就先出事了。”
慢慢的运转体内的混元内功,裴长卿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对李承泽微微一笑:“我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还需要再养养。对了,范闲和滕梓荆他俩没事了吧?”“哼,他们俩能有什么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李承泽冷哼一声说道“他俩据说当天就活蹦乱跳。”
听到这句话放下了一半的心,裴长卿又问:“程巨树呢?被带走了?”“对,在我把你接回来的时候就被朱格的人带走了。”点点头,李承泽微微一皱眉“这跟上一世倒是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有区别的。”想了想被自己烧掉的情报,裴长卿勉强支撑着自己直起身子看着李承泽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焦急“从一个月前开始,朱叔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没理会裴长卿的话,李承泽干脆利落地一伸手直接把人推到,这才起身站在水盆边上凶巴巴地说道:“躺回去!”
拧了拧滴水的帕子,李承泽直接一巴掌把帕子拍在裴长卿脸上,嫌弃地说了句:“我不会擦,你自己擦擦吧。”“……阿泽你是看我不顺眼吗?”被拍在自己脸上的帕子冰的一激灵,裴长卿哼了一声顺势往下躺了躺,让帕子刚好盖在自己脸上,没好气地回了句一句“服务不到家啊。”
“我没照顾过人,你凑合凑合吧。”也觉得帕子有些冰手,李承泽伸手在裴长卿的脸上抹了几下之后抬手又把帕子丢回盆里,这才说道“你想出门?”
“范闲和滕梓荆应该来过了吧?”感觉自己差不多能站起来了,裴长卿一边抬手把自己脸上的水珠擦掉,一边笑眯眯地问道“你没让他们进来?”“昨天傍晚来的,我给轰走了。”丝毫没有愧疚地承认,李承泽顺带翻了个白眼“进来就不消停。”
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李承泽的衣角,裴长卿努力把自己的面部表情调整成无辜而脆弱的表情,声音中也不自觉地带了些许撒娇的意味:“哎呀,阿泽,你别生气嘛,我错了~”
“……我没生气。”定定地注视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裴长卿,李承泽沉默半晌之后才叹了口气,伸手把对方的手重新塞回到被窝里“我就是,为什么我不能早点到。”“我也没有想到即使没有李弘成的邀约,依旧会有人邀请他去醉仙居。”微微眯起了眼睛,裴长卿的声音中带了些许冷漠。
微微拧眉想了想,李承泽冷笑了一声:“看来李云睿的手伸得很长。”“或许比我们想象中要长很多。”脑海中迅速串联起所有的线索,裴长卿毫不走心地扯了扯嘴角“我不知道你上一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朱叔恐怕已经被掉包了。”
“掉包?”
“对,他虽然装的确实很像朱叔,但是还是在一些细微的地方有所差别。”点点头,裴长卿的面色逐渐有些凝重“范闲和滕梓荆应该现在去监察院了吧?”
伸手把放在凳子上的衣服取过来递给裴长卿,李承泽点点头:“对,你要去吗?”“当然。”利落的穿好衣服,裴长卿坐在床边看着有些不赞同的李承泽,笑了笑“如果我不去的话,恐怕有些事情会更麻烦。”
被李承泽强制性地塞进马车里,裴长卿有些无奈地看着抱着双臂堵在自己和车帘之间的李承泽,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阿泽,我发誓真的不会跑的,你别堵在门口行不?你这样我害怕。”
冷着张脸坐在一旁,李承泽目不转睛地盯着一脸陪笑的裴长卿,半晌哼笑一声,伸出一只脚挡在她的必经之路上,说道:“我不看着你,你就能从马车里飞出去。”“哪儿能啊我的殿下。”笑嘻嘻地凑过来,裴长卿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这么正直的一个人,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呸!”
看着李承泽生生被自己气笑了,裴长卿赶紧伸手揉捏着对方的肩膀,笑嘻嘻地问道:“不生气啦?您看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好不好?”
没好气地拍掉裴长卿的手,李承泽把头一扭,极为傲娇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完蛋,自己惹出来的火气,还得自己哄。
抬手把李承泽的脸转向自己,裴长卿的笑容中带了几分温和和调侃:“好啦好啦,阿泽,小心肝儿,小宝贝儿,小可爱,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我低估了程巨树的实力,以后不会这样了,原谅我好不好?”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看着裴长卿脸上的笑容,李承泽抬手拂开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有些担忧“程巨树被抓之后,范闲当街刺杀程巨树,如果没有父皇的旨意朱格不会放过他。”
笃定的笑了,裴长卿看起来毫不紧张或者是困扰:“着什么急啊,三处的那些师兄啊,肯定会阻拦的,放心吧。咱们过去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就算是晚也晚不到哪儿去。”“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着马车已经拐入了监察院那条街上,李承泽想了想,开口。
“劳烦,请问朱大人在哪儿?”被李承泽扶着下了马车,裴长卿走进院里,看着一个应该是隶属于四处的下属微笑着问道。“啊,是小裴姑娘。”恭恭敬敬地一拱手,那人指了指院中八卦听的位置“朱大人在八卦厅,提司大人也在。”
笑着回礼道谢,裴长卿也不着急,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往八卦厅的方向走,边走边说:“我之前,大概是从半年之前开始,隐约察觉到朱叔在某些方面有些不对劲,甚至有线索指向他和李云睿有接触。”
“非常突然吗?”和裴长卿并肩,李承泽微微动唇,轻声问道。摇摇头,裴长卿侧耳听了听八卦厅中传出的那声“备药”,先是忍不住低头一笑,而后回答:“对方动手恐怕是从萍萍离开京都开始的。”
“大鱼上钩了。”
和裴长卿站在八卦厅通往地牢的路上,李承泽扯了扯嘴角:“这还真是条大鱼。”“也许皇宫里的大鱼更多。”靠在李承泽身上,裴长卿听着八卦厅内的动静,淡然地笑道“就看能不能抓的出来了。”
“那份名单现在查到多少了?”看了看靠在自己身上的裴长卿,李承泽微微伸手扶住对方而后眉眼漠然地问了一句。手指轻轻敲了敲手臂,裴长卿想了想才有些飘忽不定地说道:“好像,也就查出来几个吧,等我回去看一眼的。”
嫌弃地瞥了一眼裴长卿,李承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从八卦厅当中一马当先出来的朱格,冷笑了一声:“人来了,该开始了。”
“你怎么来了?”
看着挡在路中央的裴长卿和李承泽,朱格眉眼间充斥着一股和他本人并不相符的沉郁之色,冷声问道。微微一笑,裴长卿站直身子,慢悠悠地走到朱格面前,看着对方皱起的眉头,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朱叔,这是做什么,怎么连自家提司都绑起来了?”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伸手拦住了想要绕过自己的朱格,裴长卿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怎么就跟我没关系啊,范闲从亲情上来讲也算是我的师弟,更何况,程巨树这件事情我也算是受害者,为什么就跟我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