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迟钝地转了一圈之后才反应过来淑贵妃是李承泽的母妃,裴长卿眯起眼睛借着昏暗的光线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人,捏着匕首的手没有动:“那你们来做什么?”
抬起手中的灯笼想要看清裴长卿的脸色,小太监刚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却感觉自己的脚尖前被划了一道:“小裴姑娘?”“五步远。”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下,裴长卿不紧不慢地收回刚刚出手的那只手拢在袖口下,嗓音干涩地警告“别离我太近。”
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能让人信服,小太监先是左右看了看,更是推了一把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宫女让她去站岗,这才偷着摸着把自己的身份牌取出来给裴长卿展示:“小裴姑娘,奴才真的是淑贵妃的人。”
“你既然是淑贵妃的人,来这里做什么。”拼尽全力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是正常的语气,裴长卿放在背后的手死死地攥成拳头不住地颤抖着,甚至连挺直的身躯都略微带这些颤抖“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有些焦急地看着摇摇晃晃就想往明德宫的方向走的裴长卿,小太监顾不得刚刚对方给自己划下的那条警戒线,往前蹭了半步苦口婆心地劝阻:“小裴姑娘,明德宫回不得啊!您就听奴才的劝吧!”
回想起自己傍晚看到的那个金色的奇怪的形状,裴长卿有些动摇地回头看了看被黑夜所笼罩就像是一头随时会吃人的巨兽一样的明德宫,又看了看就像是两只小动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想要靠近自己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低头扯了扯嘴角。
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视线渐渐模糊不清,裴长卿费力地抬起胳膊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慢慢地转过身向着明德宫的方向试着走了几步之后停下来。
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裴长卿听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忍不住张嘴叹了口气。转回身勉勉强强地站稳,裴长卿半是催促半是无奈地开口:“还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小裴姑娘,您别回明德宫了,就算是奴才求您了。”哭丧着一张脸看着摇摇欲坠的裴长卿,小太监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连听着他们说话都有些费劲,裴长卿忍不住扭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噗!”“小裴姑娘!”在看到裴长卿咳嗽的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扶住她,小宫女往前紧走几步就被拦了下来。
“过来做什么,站回去。”轻描淡写的就制止了小宫女的动作,裴长卿抬手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嘴角的湿润的痕迹,重新转过身继续往明德宫的方向走“回去吧,我就当今天晚上没有见过你们。”
脸上带着无法抹去的担忧,小宫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眉头紧皱的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责怪他:“怎么回事啊!你不是说你自己能行吗?”
一改往日里胆小懦弱的模样,小太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在自己的视野里一步三晃的裴长卿,咬咬牙把手中的灯笼塞进对方手里:“拿着!”
“可是……”
“没有可是。”强硬的把灯笼塞进小宫女手里,小太监推了对方一把严肃地开口“你现在回去找贵妃娘娘。”
迟疑地看着头一次如此强硬的小太监,小宫女又看了看已经快要看不见人影的裴长卿,一跺脚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一句“我跟着小裴姑娘。”随风飘散,小太监看着越来越远的微弱的光芒,深吸一口气向着裴长卿的方向大步追赶。
根本没有发觉自己身后跟了一个人,裴长卿踉踉跄跄地把自己撞到门上停下来,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目光所及只剩下星星点点的月光可以看得见,裴长卿回想起所谓的宴席上太后和李承乾对自己的警告和接下来的计划,一时间连咳嗽都异常费力。
回手摸了半天才勉强摸到自己走之前留下的一个缝隙,裴长卿闭上眼急促地喘息了一阵,随后一咬牙猛地站起身用自己的身体撞开了大门。来不及收力,裴长卿在撞开大门之后直接顺势摔在了地上。
可能是因为毒素作乱的缘故导致自己对外界的变故已经变得不再灵敏,裴长卿在闻到自己的手掌心和脸颊的血腥味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是受伤了。
自嘲地咧了咧嘴角,裴长卿浑身是汗地蜷缩在地上试图搂紧自己来抵抗从心脏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刺痛,嘴角似乎有湿润的液体溢出来:“咳,咳咳……”
意识在逐渐离自己渐渐远去,裴长卿挣扎着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再仔细观察一下自己傍晚发现的那个奇怪的图案,却最终陷入了黑暗。
意识迷蒙间,裴长卿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人影在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跑来。脑海中勾勒出小太监的身型,裴长卿暗自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还要跑过来,回头要是连累了别人怎么办?
“小裴姑娘,别怕。”
朦胧间裴长卿听到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嘈杂的声响。裴长卿在昏迷之前,听到了一句:“你别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保护,谁?
意识昏昏沉沉,裴长卿有时候能够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脉象,有时候又被人扶起来喂了一大碗苦药汤子。
等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裴长卿缓缓睁眼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藏在被褥下的手猛地收紧,裴长卿听着耳边传来的好几个人的呼吸声重新闭上眼睛,试图运转自己体内的离经易道。
内力运转最终在自己双目的位置被迫中断,裴长卿忍受着眼睛里传来的直达大脑的刺痛感,没忍住轻咳出声。
被压低到极致的咳嗽声还是把屋内的所有人都惊醒,裴长卿下一秒就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惊呼:“你醒了!”
“是你。”听出了小宫女的声音,裴长卿安静地任由她把自己扶起来,刚想说什么,嘴唇上就被一个有些冰凉的东西抵住了。
一手捧着茶杯另外一只手扶着裴长卿的后背,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把茶杯倾斜想让对方喝点茶水解渴:“小裴姑娘,喝点水吧。”
顺着杯沿的力道张开嘴让温热的茶水顺着自己几乎快要黏在一起的喉管流下去,裴长卿这才勉强感觉到自己能够正常开口说话:“劳烦,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时三刻。”
这次回答裴长卿问题的,是一个在床角响起的声音。
巳时三刻?
垂下眼帘想了想,裴长卿随后重新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嘴角的笑容看上去极为得体:“多谢淑贵妃。”“不想笑就别笑了。”怎么看怎么觉得裴长卿嘴角的笑容有些刺眼,淑贵妃叹了口气,看着裴长卿毫无神采的双眼宽慰道“太医说过段时间就好了。”
对这个答复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裴长卿放在被褥下的双手交叉在一起,像是过了几秒又像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裴长卿才微低着头开口:“在下还没来得及感谢淑贵妃的救命之恩。”
“你可知,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一个不同于淑贵妃的声线突然在自己的身侧响起,带着通宵不眠过后的疲惫“而且还有,你都是陛下钦定的小公主了,还跟我们客气什么。”
张了张口有几分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恐慌,裴长卿咬着下唇把头转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在宫里还能说话这么豪气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一位了吧?
“裴长卿见过宁才人。”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感谢的话来,裴长卿借着散落在自己脸上的长发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也辛苦几位娘娘照顾我这么一个病弱人士了。”
裴长卿刚说完就感觉自己头顶一沉,像是有谁的手放在了自己头顶,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在自己的头顶揉了两下:“小丫头认识我?不过还是太瘦了,等回头要好好补补。”
顿时就想起了范闲曾经对自己哭着说以后再也不想进宫这件事,裴长卿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明媚了起来:“咳咳,宁才人明鉴,在下的饭量可没有范闲那么好。”
听到这句话,或多或少都听说过当初那件事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是啊,你看人小裴姑娘说的多对。你这人就是老是生怕别人吃不饱,结果你看看你都把范闲那孩子吓得不敢进宫了。”
“这又不是我的问题。”撇撇嘴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宁才人又捏了捏裴长卿的脸蛋这才放手“不过我倒是还真想有这么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养着玩儿,哪儿像那些臭小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写封信回来。”
屋子里原本沉闷的气氛在看到裴长卿脸上的笑容之后有所好转,宁才人嘴上虽然说着高兴的事情,但是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再看看屋内几个和自己一样愁眉不展的人,宁才人咬咬牙接着说道:“小裴,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