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的眼睛却又仿佛带着审视的意味一样,裴长卿看着陈萍萍的方向,听到他接着说道:“卿卿,你要知道,当我在看到苏小姐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意识到你们在进行一个推翻神庙的计划,并且在这个计划里,并没有我的存在,对吗?”
手下感觉到裴长卿略微有些紧绷的身体,陈萍萍低头笑了笑,声音中依旧带着满满的温柔:“卿卿只需要告诉我,你会不会有危险,这就够了。”
“……有。”万万没有想到陈萍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裴长卿顿时愣住了,过了几秒之后才犹犹豫豫地点点头“我会有危险。”
手指不自觉地抓着陈萍萍的衣服,裴长卿的神色随着时间逐渐变得柔软起来:“神庙的势力过于庞大复杂,这种情况虽然在南庆不是那么复杂,但是在北齐这个地方,我们都不得不承认神权的至高无上。”
揉了揉额角,裴长卿接着说道:“如果当真想要把神庙的势力连根拔起的话,恐怕我还要亲自去一趟北齐和东夷城。”
“北齐已经传来了苦荷身受重伤时日无多的消息。”面露担忧,陈萍萍紧了紧搂着裴长卿的腰的手,跟她复述这段时间以来北齐和东夷城的信息“东夷城那边虽然有他们副城主在坐镇,但是仍旧有些人心浮动。”
摸着下巴想了想,裴长卿忍不住咬着指甲开始盘算:“东夷城的话可能应该是要等到阿泽他们解决完四灵山的事情之后才有时间来处理。不过心肝儿,北齐那边的话,我是不是还得抽空问一下言冰云?他毕竟对北齐那边的事情还是挺了解的。”
听到“言冰云”这三个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陈萍萍看着从窗棂中挤进来的那一抹光线,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暗色:“不如卿卿想要问什么,我来代为转达?”
靠在陈萍萍身上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打圈,裴长卿想了想之后干脆放松自己瘫在陈萍萍身上打了个哈欠:“现在的话,就干脆让他先帮我整理一个北齐的关系网出来吧,尤其是高层的。”
说到这儿裴长卿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笑嘻嘻地问道:“心肝儿,我记得好像海棠朵朵也在京都城?话说她一个北齐圣女,怎么来了南庆?”
“她是范闲的红颜知己。”自己自顾自说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陈萍萍看着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笑的可以称得上是地动山摇的裴长卿,无奈地摇摇头“小心点啊,别摔下去。”
真的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裴长卿好不容易缓过来了之后,一边擦着眼角的眼泪,一边还忍不住不断地鼓掌:“红颜知己?哎哟哟哟,这是范闲还没解决的桃花债吧?想不到我们的范闲小弟弟还真的是有这么大的魅力,桃花债满天飞啊?”
拍了拍陈萍萍的肩膀,裴长卿一脸八卦的追问:“快快快,赶紧说说,范闲还有什么八卦没有?”
看着裴长卿脸上丝毫不掩饰的八卦之情,陈萍萍突然为自家小姑娘难得有些跳脱的性子感到头痛:“你就这么好奇这件事?”
“心肝儿,毕竟你得想,我身边就那么几个说得上话的朋友,而且阿泽被谢必安这家伙吃的死死的,那位世子殿下又在自认为悄咪咪暗搓搓地追求范若若,我身边没几个能真正八卦的人了。”掰着手指头有些百无聊赖的数着自己身边的人,裴长卿兴致缺缺地感慨。
这下当真是有些苦恼,陈萍萍捏了捏眉心的肉,绞尽脑汁的想要相出有关于范闲的八卦让裴长卿满意。在把范闲在儋州的消息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之后,陈萍萍终于找到了几条裴长卿可能感兴趣的内容:“听说,北齐皇帝战豆豆对范闲青睐有加。”
这下当真是挑起了半边眉毛,裴长卿抓了抓耳朵忍不住追问:“那然后呢?”“然后,据传闻,战豆豆是女子。”眼看着裴长卿就要露出那种震惊里混合着敬佩的表情,陈萍萍连忙补上后半句话“但是这件事还未得到监察院的证实。”
“那也是个惊天动地的八卦。”摸着下巴当真是琢磨起了这件事的可能性,裴长卿想起曾经在监察院的地牢里待过的司理理,有些意味深长“万一这件事情,是真的呢?话说这件事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是四处在北齐的暗探传回来的。”看着裴长卿期待地搓着手,陈萍萍伸手把对方的手裹进自己的手里,略微思索了几秒就回答道“但是当时只是作为可疑情报上报,然后过了一眼就放到一边去了。毕竟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被证实。”
想到裴长卿也要去北齐,陈萍萍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建议道:“若是你当真要去北齐,也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换了个姿势继续坐在陈萍萍的腿上,裴长卿托着下巴指了指窗户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问道:“心肝儿,你说海棠朵朵在知道我在宫里之后,大概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呢?”
两天后,夜晚。
原本紧闭的窗户被人突然从外面用匕首尖撬开一条缝隙,紧接着一道黑影随着窗户被缓缓推开而显露出了身形。
还没等夜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晃动寝宫内的蜡烛,黑影从窗户上翻进来,轻手轻脚地重新关上,接着打量起了这座看起来有些空旷的宫殿。
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面罩下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黑衣人在确认这座宫殿都没有人看守之后,一只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封用蜡封好的信件,另外一只手攥紧匕首,悄无声息的往床榻的方向靠拢。
站在纱幔前侧耳听了听里面传出来的绵长的呼吸声,黑衣人谨慎的用匕首挑起纱幔的一角看了看床榻上微微起伏的被褥,用脚尖微微用力碾了两下地面。
钻进纱幔里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裴长卿,黑衣人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捏着信封的一角走向了床榻。
“海棠朵朵,你终于来了。”
一个轻柔而略带几分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响起,似乎还带着几分满意的情绪。在这个声音落下的下一秒,原本昏暗的宫殿瞬间变得灯火通明,连垂下来的纱幔都不知被谁从两边拉起。
迅速转过身看着接二连三从暗处走出来对自己呈包围的态势的那些暗卫,海棠朵朵沉默地捏紧了自己手中唯一的武器,随后举起了手中的信封:“我来给裴长卿送信。”
“苦荷的信?”一直等到海棠朵朵面罩下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轮椅的咕噜声这才慢悠悠地响起来,之前那道沙哑的女声也由远而近地传来。
从门外走进来,裴长卿握着陈萍萍的轮椅扶手,跟着他慢慢地走到包围圈内,冲海棠朵朵歪了歪头:“北齐圣女海棠朵朵?”
戒备地看着正双手交叉略带微笑地看着自己的陈萍萍,海棠朵朵下意识的往后倒退了几步小腿贴在床边,刚想说什么就听到了来自背后衣料的摩擦声。
掀开被子从床榻上翻身下来,徐爻在地面上站定后才把戴在自己头上的假发摘下来放好,随后当着海棠朵朵的面慢慢舒展开自己的筋骨。
顶着海棠朵朵又惊又俱的目光,徐爻平静地笑了笑,随后躬身对陈萍萍和裴长卿行了一礼,站到了两人身后。
“陈萍萍,你到底想做什么?!”一眼就认出来此时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陈萍萍,海棠朵朵的目光在他身后的裴长卿身上转了一圈,冷声问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陈萍萍看着被捏皱的信封,慢慢地滑动着自己的轮椅来到椅子旁拍了拍扶手“半夜三更,你来这里做什么?”
看着陈萍萍身后的裴长卿顺从地坐在了刚刚陈萍萍拍过的椅子上,海棠朵朵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冷静了下来:“我说,我过来给裴长卿送信。”
一手拉着陈萍萍的手,裴长卿用另外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突然直起身问道:“你见过范闲了?”
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裴长卿冲身后的徐爻摆了摆手示意他沏茶:“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只有明前龙井能拿出来招待人,凑合凑合吧。”
刚想拒绝就感觉到了陈萍萍阴冷的目光,海棠朵朵表面上镇定自若地坐在椅子上,强撑着让自己保持好圣女的姿态,冷冰冰地反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对海棠朵朵现如今的态度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裴长卿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陈萍萍,淡笑着开口:“想必他的名字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过多的介绍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裴,叫裴长卿。顺带着说一句,前几天在抱月楼卖给你消息的人,是我的人。”
说话间裴长卿抬手抛过去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懒洋洋地接过徐爻递过来的茶杯,说道:“自己看看钱少没少,虽然这个东西没有经我的手,但是你还是检查一下吧。”
打开布袋子就看到自己当初买情报时用的金叶子,海棠朵朵皱着眉头把抽绳重新拉好,问道:“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似乎今天心情不错,裴长卿在抿了口茶水之后略带笑意地反问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没有经我的手,还是想问为什么又把钱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