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自嘲般的笑了一声,裴长卿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像是想要提起一些精神,随后用指节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眉心的位置:“我不知道我现在这样的举动是不是正确的,我也不知道我下定决心要和陈萍萍举办婚礼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现在只是觉得……我可能做错了?”
满脸疲惫地扯了扯嘴角,裴长卿毫不在意的把自己右手的袖子挽上去随后一把扯下自己胳膊上套着的一个松紧的袖套,露出了自己遍布疤痕的胳膊。
低头静静地看着上面莫名变得发紫发胀的疤痕,裴长卿用手指搓了搓其中一条,平静地说道:“其实这就是我的原因。”
看着上面完全变了颜色的疤痕自己脸色都变了,苏拂衣黑着一张脸抓过裴长卿的胳膊放在自己面前,指尖轻颤地覆在其中一条疤痕上,声音竟然有些颤抖:“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用另外一只手握住苏拂衣比自己还要冰凉的双手,裴长卿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淡笑“至少还能活着。”
“那你告诉我,另外一株死活草对你现在还有用吗?”死死地抓着裴长卿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苏拂衣紧紧地盯着裴长卿脸上的笑容,嗓音干涩而沙哑“你告诉我,它对你来讲,还有用吗?”
目光平静到竟然有些诡异,裴长卿眨了眨眼睛摇摇头:“我只能初步判断出死活草在错误使用后会对我产生影响,但是剩下的暂时还没有办法判断。”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目光也紧紧地盯着裴长卿那条现在看起来恐怖诡异的胳膊,庆帝问道。
听到这句话目光微微闪烁了几秒,裴长卿镇定地回答道:“不久之前才开始的。”“撒谎!”阴沉地看着裴长卿,庆帝压低了的声音冲满是怒火“说实话!”
转头定定地看着庆帝,裴长卿张了张口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从开始实验死活草之后的第四天。”
看着裴长卿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眼眶逐渐变得通红,苏拂衣往前膝行了几步把裴长卿搂在怀里,嗓音颤抖地质问:“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微微低头把自己的下巴放心苏拂衣的肩窝里,裴长卿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说我能自己解决,但是现在发现好像不太行。”
说着她偏头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苏拂衣的脸,随后转头看向了阴沉着一张脸的庆帝,抿唇有些怯生生地开口:“老爹。”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冷冷地注视着裴长卿,庆帝的目光看向了她另外一个还没拆下袖套的手臂,抬了抬下巴“拆了。”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庆帝,裴长卿犹豫了几秒后老老实实地拆下了自己的另外一只袖套把胳膊往庆帝面前一伸:“就,就这样了。”
看着裴长卿两个胳膊上扎眼的疤痕,庆帝看着根本不敢和自己对视的裴长卿,叹了口气缓和了自己的声音:“所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了吗?”
试探性的抬头看了看庆帝脸上的表情,裴长卿抿着唇自动自觉的往苏拂衣的身边挪了挪,随后才极小声地说道:“您还记得……天师吗?”
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杀气腾腾,庆帝咬牙切齿地把天师在心底翻来覆去地捶打了无数次,恶狠狠的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把他切开了剁碎了!”
说着,他把目光挪到了仍在抽泣的苏拂衣身上,无奈地劝道:“夫人,莫哭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能不能自己解决。”根本没理会庆帝的话而是两眼通红地看着裴长卿,苏拂衣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带着浓浓的鼻音问道“你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想了想之后轻轻地拍了拍苏拂衣的后背,裴长卿斟酌了两秒后模棱两可地说道:“我应该可以,如果时间足够。”
说着,她转头看向庆帝,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容:“老爹,抱歉。”
“所以这就是你在想自己成亲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的原因?”冷着脸看着裴长卿,庆帝皱着眉头问道。
顺着庆帝的话继续往下说,裴长卿点了点头:“是啊,我现在都成这个样子了,万一要是哪天真的天亮了但是我没睁眼,这不是不可能。您说如果要是真的在这种情况下成亲了那不是祸害人家吗。”
停顿了两秒,裴长卿伸手轻轻地蹭了蹭苏拂衣湿润的眼角,笑的温温柔柔的:“但是现在想来我其实发现我也并不算太过于后悔或者说我不想举办这个婚礼了,我现在觉得……还挺好的。”
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诚了一些,裴长卿低头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疤,眼中一闪而过一抹黯然,嘴上却仍然在说:“其实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想,成亲这件事其实到现在为止好像也不是那么……太过于难以抉择?”
“但是我记得当初说要娶陈萍萍的人是你。”眼神紧紧的盯着裴长卿,庆帝突然说道。“对,确实我说过这句话。”神情有些低落,裴长卿看着自己双臂上纵横交错的恐怖的疤痕,面色如常的把两只袖套重新套回到胳膊上再拉下自己的衣服。
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上的伤口重新被掩盖,裴长卿摸了摸自己肩膀上有些湿润的衣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如果没出这件事,我确实很想很想跟他成亲,但是现在出了这件事之后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下去。”
“你可以告诉我。”陈萍萍的声音突然从里屋传出来,让裴长卿猛地站起身瞪着缓缓撩起帘子摇着轮椅出来的陈萍萍,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从里屋摇着轮椅出来停在裴长卿的面前,陈萍萍仰起头静静地注视着猛地后退了一步地裴长卿,笑了笑:“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卿卿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对我有所隐瞒的原因吗?”
警惕地看着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的陈萍萍,裴长卿不自觉地抓紧了自己的双臂,随后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满脸歉意的苏拂衣:“小师叔?”
站起来拍了拍裴长卿的肩膀,苏拂衣抿着唇示意庆帝跟自己出去,随后呢喃着说道:“我觉得,你需要跟他好好谈谈。”
闻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裴长卿想了想后抬眼看向苏拂衣的双眼,她从当中看出了浓浓的担忧,最终只能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等着苏拂衣和庆帝两个人都离开了,裴长卿才后退到梳妆台边上看着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陈萍萍,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在犹豫了半晌后重新咽了回去。
“卿卿。”看向裴长卿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疼惜和无奈,陈萍萍想要摇着轮椅上前却在手指触碰到轮子的时候停了下来,柔声说道“我就在这儿,我不动,好吗?”
双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臂,裴长卿只是略微瞟了一眼陈萍萍后把目光放到脚底下的这块地板上,努力压制住自己颤抖的嗓音语速极快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所以这就是你为什么每次就寝前都要熄灯,而且还要催我的原因吗?”目光定格在裴长卿的胳膊上,陈萍萍努力抑制住自己内心腾升而起的失落问道。
“是。”干脆利落地承认,裴长卿猛地抬起头来不等陈萍萍继续说话就吐出了一连串话“我就是为了不让你看见我身上的这些伤,然后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的这些想法,我更不想让你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
说到最后裴长卿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被泪水模糊,连语气中都带上了哭腔,但是隐隐约约的,她发现她内心深处多了一分释然。
抬手像是对待仇人一样粗鲁地把抹了把自己的眼睛,裴长卿仰起头透过打开的窗户看向了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补上自己的后半句话:“我只是想……让你看见我很好的一面,仅此而已。”
“但是我们是夫妻。”趁着裴长卿扭头的时候摇着轮椅上前握住她冰凉的双手,陈萍萍仰着头注视着从她脸颊边滑落的那一滴泪水,抬手想要替她擦去泪痕却发现自己够不到。
“卿卿,我们是夫妻。”只能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插进裴长卿的指缝中,陈萍萍仰起头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只是这次他的声音中带上了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自己冰凉的双手被陈萍萍的体温焐热,裴长卿缓慢地扭回头把目光放在陈萍萍的身上,恍然间看到了他脸上的泪痕,顿时愣在了原地。
看到裴长卿眼中的茫然无措,陈萍萍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随后试探性的把裴长卿拉到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极为柔和:“我说过,不想让你一个人扛下来所有的事情。我也知道我的小姑娘做的事情很危险,但是我希望我的小姑娘能够知道,她的身后还有我,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还没来得及思考就直接上手擦去陈萍萍脸上的泪水,裴长卿低下头看着自己指腹上的水渍,刚想随手抹在自己的衣服上,却被陈萍萍阻止了。
用自己的指腹把裴长卿手指上的水渍擦掉,陈萍萍珍重的把她的手捧起来轻轻地落下一吻,还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浑身冰凉的裴长卿,低声呢喃:“卿卿,别怕好不好?”
在感觉到陈萍萍覆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的时候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裴长卿绷着身躯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腰间却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她低头笑了笑:“我知道。”
“卿卿不知道。”摇了摇头,陈萍萍用自己的衣服拢住裴长卿的半边身子,轻声但是却坚定地说道“卿卿不懂我为什么生气。”
僵硬地坐在陈萍萍的腿上,裴长卿顺着陈萍萍捏在自己下巴上的力道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张了张口:“我……”
所有的话语最终都化为了一声叹息,陈萍萍微微仰起头的同时放在裴长卿身后的手微微用力,把对方的唇印在了自己的唇上:“卿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