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宇间流露出一瞬间的担忧而后又被自己强行抹去,陈萍萍轻声说道:“你娘亲去宫里找你范闲小叔叔了。”
听到这句话把脑袋从陈萍萍的怀里拔起来,裴安眨巴着眼睛看着铃铛声离去的方向,拽着他的衣袖晃了两下:“可是那个方向,是不是就是皇宫的方向啊?”
“安安相信你娘亲吗?”微不可查的冲欲言又止的费介摇了摇头,陈萍萍温温和和地笑着问裴安。
“我当然相信娘亲!”用力点点头,裴安生怕陈萍萍不信一样再次大幅度地点点头,坚定地说道“我相信娘亲一定没事的!”
听着陈萍萍和裴安的对话转头看了看外面,费介拿着茶壶拎在手里感受着水蒸气打在手上湿润的触感,随后揉了一把小姑娘的头:“安安乖。”
看了看难得沉闷的费介又看了看即使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自己心底腾升而起的担忧的陈萍萍,裴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犹豫了几秒后抻长了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陈萍萍的下巴上:“阿爹不难过。”
神色一怔后瞬间放松,陈萍萍亲了亲裴安的额头后又把她放回到床榻上,柔声哄道:“安安先休息吧,阿爹和你费伯伯还有些事情要商谈。”
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有睡觉让陈萍萍安心,裴安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陈萍萍,轻轻点头:“那,那阿爹也要早点休息呀。”
弯着唇角满含笑意地点头答应下来,陈萍萍低低地哼唱着平时裴长卿哄裴安睡觉时的催眠曲,看着小姑娘慢慢闭上眼睛重新陷入了沉睡中。
熟练的把被角掖好,陈萍萍又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之后才摇着轮椅回到桌子前,看着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的那张宣纸,对正在闷头喝茶的费介用指节纸张。
明白陈萍萍什么意思直接抓过毛笔就在上面写字,费介一边写一边不忘了给自己的茶杯里续上一杯浓茶。
看着纸上费介龙飞凤舞的大字,陈萍萍皱着眉头看了一边后记在心里,刚想重新执笔在上面写些什么,突然听到外面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下意识的把宣纸揉成一团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陈萍萍一把抓住费介差点把茶杯摔了的那只手盯着漆黑一片的窗外没有说话
“咔哒。”
门外响起了外门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费介猛地站起身把陈萍萍护在身后,目光死死地盯着逐渐走近的那个人影,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陈萍萍,你找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并没有放松警惕,费介依旧站在陈萍萍的身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成堆的毒药和毒粉一部分摆在桌上另一部分拿在手里,听着外面疑似影子的声音接着说道:“灯笼已经挂好了,龙井我让他暂时在监察院留守。”
仔细分辨着门外的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陈萍萍伸手从费介摆在桌上的瓶瓶罐罐里随手拿了一瓶放在自己的手里,随后又把裴安连着被子一起抱在怀里,看着费介骤然紧绷的身躯开口:“我并没有做让龙井留在监察院的指示。影子,你逾越了。”
“你让龙井来找我,不是说之后我来找你复命吗?”故意曲解了陈萍萍的意思,外面的人站在门口的位置低低地笑了一声,随后问道。
听着最后那一句问话的声音明显的带上了机械的声音,费介浑身一个激灵后背对着陈萍萍用手指了指一旁的书柜,示意他赶紧抱着裴安离开这里。
“叮铃。”
不等陈萍萍做出任何举动,一声清脆的铃铛声突然在门外响起,在小院内隐隐回荡着回声。
随后那个人像是低沉地笑了一声,把房门微微推开了一条缝隙,阴冷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像是已经放弃了自己刚刚的伪装:“陈萍萍,你当真以为没有人发现你回了京城吗?”
伴随着这句话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阴冷夹杂着浓重的腥味的阴风,那人就站在门口又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们为什么不在抱月楼出手,而是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影子在哪儿?”并没有在意对方说的话,陈萍萍神色平静地握着手中的瓶子,另一只手在轮椅内侧打开了一个开关。
“你问影子在哪儿?”咯咯咯地笑了出来,那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尖锐“他就在你面前啊陈萍萍。他就在你的面前,你怎么就认不出他了呢?你难道没有听到吗?他在哭啊,他在对着你哭。”
眼前的景象有一瞬间的扭曲又重新恢复成原貌,陈萍萍的手指悬空在轮椅的某一个按钮上,慢慢眯起了眼睛:“你们想做什么?”
看着陈萍萍和费介清明的双眼有一瞬间的可惜,那人摇头叹息着说道:“真实可惜了,梦境这么美好,你们为什么都不能陷入梦境中呢?”
“叮铃。叮铃。”
铃铛声再次响起,陈萍萍立刻发现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费介身躯微微一晃又恢复了正常,但是同时他也听到了对方从喉咙里溢出的一声低哑的□□。
知道是铃铛的问题,陈萍萍伸手用自己略显冰凉的手指握住费介的手腕,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凉意:“回神。”
“……我还好。”稍显空洞的双眼瞬间聚焦,费介用力的把陈萍萍微凉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嗓音微微发颤“我还好。”
从费介的身后绕出来静静地凝视着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那个身影,陈萍萍平静地开口说出了对方的身份:“你们是神庙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打开,那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陈萍萍和费介面前,摘下自己头上的兜帽冲两人张开了双臂,泛着金属的光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当然是让你亲眼看着裴长卿和范闲的死亡啊。”
“我怎么不知道有人还乐意现场直播?”范闲的声音突然在小院内响起,满满的笑意中却带着疲惫和一丝虚弱。
同时响起的,还有裴长卿嗤笑一声后的调侃:“他们最显著的特点不就是嘴碎然后话多吗?你又不是不知道。”
“卿卿!”瞬间反应过来这是真的裴长卿的声音,陈萍萍的脸上不禁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把瓶子放回到桌子上,陈萍萍略微往旁边歪了歪身子,一眼就看见了跳进院内衣服破破烂烂狼狈不堪的裴长卿和范闲,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和范闲相互扶持着站稳,裴长卿抬手把身后的东西直接扔到对方面前,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微微低头静静地看着被扔到自己面前的那几颗头颅,那人低哑地笑了一声后在范闲想要攻击的前一秒化作了一缕轻烟消散:“那又能怎样呢?留给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等到那人连带着被自己扔到地上的东西消失后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了地上,裴长卿在范闲的惊呼声中微微转头看向从屋里冲出来的陈萍萍,吃力地笑了起来。
把自己的腿伸直仿佛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裴长卿的眼前逐渐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黑点,她透过这些黑点看着越来越近的陈萍萍,挣扎着开口:“我回来了。”
在这句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疲惫感席卷了裴长卿的全身,她歪歪斜斜地靠在同样累到不想说话的范闲身上,慢慢合上了双眼:“我好累。”
“卿卿!”眼睁睁的看着裴长卿缓缓合起双眼,陈萍萍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手掌擦过地面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但是他甚至连回到轮椅上的选择都放弃,直直的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往裴长卿的方向挪动。
“别急别急。”急匆匆地哄了哄被惊醒的裴安后紧跟在陈萍萍身后出来,费介先把陈萍萍抱上轮椅,拍拍他的肩膀,随后又扔给范闲一个小瓷瓶,最后一手托着裴长卿的后背一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半晌冲双手死死地扣着轮椅扶手的陈萍萍点了点头“她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示意费介把人放在自己怀里,陈萍萍低头看着裴长卿安静的睡颜,他无意识的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拢在身前的手腕上,听着从皮肤下传来的一声声微弱的跳动声,慢慢散去了眼中盘旋凝聚的阴翳。
小心翼翼地弯腰亲了亲她犹带血迹的脸颊,陈萍萍抬眼看了一眼仍旧保持着刚刚让裴长卿靠着的姿势的范闲,点了点头后自己一个人吃力地摇着轮椅返回到房间里。
看着陈萍萍自己一人费力的进了屋,费介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后抬脚踢了踢瘫坐在地上的范闲,抱着双臂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