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柔其实是欢喜的。
那个此前一直困扰自己心绪的姚氏,据她弟弟说,给宫里当差后,越发忙着做买卖,想是终究满身猪下水气,满嘴生意经,萧清哥哥到底与她说不到一块去。
萧清哥哥不出门,至少意味着两点,一是,姚氏似乎渐渐远离了他的心,二是,他也不容易接触到开封城里旁的漂亮女子。
夜里,叶柔端上甜羹时,轻声劝着邵清:“先生,歇歇吧,若弓弩院的事成了,腊月未至,我们便可回到燕京城,无须萧林牙请奏,圣上自然要对你封官授爵,哪里还用参加这南朝的什么科举考试。”
邵清释卷道:“若是弓弩院的事不成呢?那我还要试试另一条路,只要能在南朝进士及第,便有机会得个一官半职,假以时日,总能拿到神臂弩的营造法式。”
叶柔忙接上:“那倒也是,我和吕刚仍可襄助先生。”
邵清瞥了一眼放在案上的点心:“这是,梨汤?”
叶柔笑吟吟道:“是将秋梨和芋艿切成小粒后熬煮的,还放了前日胡商送来的凉州枸杞。”
“芋艿?怎地想到放这个?”
“是弓弓弩院的杨作头教的。他说,每到重阳前后,开封人就用芋艿、山药和秋梨熬汤喝,他娘子从前,但凡他当夜值,就会给他送去。”
“从前?”
邵清敏感地抓到了这两个字。
叶柔的笑容,从温存转成了讥诮:“那是他们年少恩爱的时候。后来,杨作头的岳家,托了几次关系,让他能入殿前司办差,他却一心要留在军器监做弓弩,这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堂,弓弩院这样的外廷作坊,还要常常受内廷作坊的阉人们的气。他娘子便与他不谐了。”
叶柔说完,目光熠熠地盯着邵清。
待到沉思中的邵清终于想到抬头看她时,叶柔的目光适时地表现出躲闪之意,面颊也倏地红了。
这已经是她练了许久的本事,此前,每次练习的时候,都会把对面的杨禹当作萧清哥哥。
邵清淡然道:“所以,这个杨禹,已经开始与你说他心里的苦闷了?”
叶柔微微得意:“男儿也未必就始终坚如磐石。他心里头苦,以为与我同病相怜,便对我,对我诉起衷肠来。前日我依了他所言,给他做了这秋梨芋头甜羹,他喝着喝着,忽地要来抓我的手。但是,但是我躲开了。”
邵清并不想听这些试图讨得他怜惜与心疼的细节。
眼前这女子,始终不明白,他邵清,对她,只喜欢有事说事的禀报。
邵清起身,从书架角落处,抽出一本书。
自沈家借来的《梦溪笔谈》
他翻到那已经阅读过许多次的一页:“熙宁中,李定献偏架弩。似弓而施干镫。以镫距地而张之,射三百步,能洞重扎,谓之‘神臂弓’,最为利器。李定本党项羌酋,自投归朝廷,官至防团而死,诸子皆以骁勇雄于西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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