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顿了顿,又道:“我与曾公子只是男女之情,与姨母只是舐犊之情,新开铺面的银钱事上,我得争一口气,不与他们求助,靠自己撑下来、赚出来。”
李师师和徐好好都是从小没了爹妈的女娃,就算前者最近从西军历练出一番成就感,就算后者有幸与恩师父女相依为命,她们在心理上,依然有种独行于茫茫人海的孤单感。
姚欢救了李师师一命,李师师仍会发出“她是曾府的义女,自是不怕”的感慨。姚欢与徐好好因筝结缘、亦说服她跳出为酒楼卖艺的营生,徐好好仍会产生“她若撂挑子不干、嫁入豪门怎么办”的疑问。
酸涩的心理,圣人都难免染上丝丝缕缕,何况李、姚这两位挣扎求生的普通女子。
姚欢表露出“我一不准备啃老公,二不准备啃老人”的志气,果然令李师师和徐好好说不出哪里又舒坦了几分。
心理建设搞好,要开始说工作计划了。
毕竟现在开始,每天都在烧租金。
“这屋后原有个灶房,先用起来是够的。东水门的明月楼有些旧的碗碟,正店的东西,器型正、瓷色雅,明月楼的东家又与姨母相善,故而作价三成卖于我。”
“官家给我题的字,明日我便挂上,给四邻交个底,我是有官家撑腰人,莫想着来欺辱。”
“我定的桌椅板凳、饮马的木槽以及米粮醋酱和食材,天内也都会到齐。玥儿做的鲊,我每样都多定了些,分送给左邻右舍和此坊的税吏,攀攀交情。”
“左右不到十日,我便可开门迎客。好了,说完我的买卖,你二人的琴塾,何时开张?”
姚欢讲的都是干货,语言呱啦松脆,仿佛她不是个小娘子,而是一架打得噼啪响的算盘。
李师师和徐好好对视一眼,有些窘。
姚欢心想,你们不能去人流密集的地方发发广告吗?教育机构没有公众号投放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干?
她笑吟吟道:“竹林街往北不到二里路,染院桥外,就是个大瓦子,听我姨母说,常有打赏万钱的豪阔客官,人气极旺。外乡远道而来、想着学习歌艺琴艺的少年们,初始也会在瓦子观摩,你二人不妨动动彼处的脑筋?”
徐好好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勉为其难的拒意。
李师师对这小师姐知根知底。
小师姐就是太要面子,否则当初也不会失了那好的少年郎君,还误会自己暗地里插一脚。情事上自尊到生硬,其他的事亦会如此。此前好歹也是在正店酒楼里给文士们弹《高山流水》的,现下骤然要去闹哄哄瓦子里寻学生,怕是不愿意。
“若我那婢子还在就好了,让她跑几趟。”
李师师叹气道。
姚欢一听就明白了。
她又想,后世两个高大上的金融机构,保险公司通过银行网点卖产品,不也要在门口摆摊招徕的嘛。
“吾家门前那么宽敞的地方,又不会一直停马驻轿的。你们要不,把琴筝搬出来,就对着大道弹琴唱歌?左邻右舍,不是卖文房四宝的,就是典当金石古籍的,那日牙人说,城里的文官儿和子弟常要光顾的。你们将本事亮出来,彼等买了家伎小女子,或可送来习艺?”
这回徐好好倒是开口了:“嗯,姚娘子说得对,吾等须想法子结识能赏弦歌、知雅意的学士大夫们。”
姚欢虽仍无奈于这位姑奶奶过于清高、只服精英阶层,但经商嘛,有想法,总比没想法好些。
并且,徐好好这句话,忽然提醒了她一桩事。
“对呀!我怎地忘了,”姚欢合掌道,“下个月初一,苏学士的次子,苏迨苏仲豫,迎娶欧阳永叔公的曾孙女欧阳七娘已满月,依礼要举行答谢前辈与挚友的家宴。苏二郎已应许了,家宴由我家来张罗。苏学士这般人家,喜宴自不会请人来演杂剧,你二人的歌乐正有用武之地。”
十余日的辰光眨眼而过。
其间,姚欢问沈馥之借了美团过来,教会赵融的女儿小玥怎么做热乎乎的糯米猪肚糕和羊油韭菜饼子。卯时,冬夜未明,漫天闪烁着亮晶晶的星子,姚欢和两个小姑娘帮手,推着车儿,载上点心和一桶热粥,去城门口试营业,顺便向朝官们做做推广,指点百步外的自家铺子,请老爷们若后头遇上大风大雪的天气,自可移步到那里用膳,好歹有个屋顶、还暖和。
从效果看,还不错。起码,已有三两个也不知是哪个衙门的中年官员,买了姚欢的饼子、听完她的搭讪后,打望了几眼竹林街方向,甚至还询问门前可否停驻马匹。
这天终于到了苏迨二婚答谢宴会的正日子。
美团头些天回了东水门,要帮沈馥之准备苏家宴席的食材置办。
辰时,姚欢从东华门口回来,李师师和徐好好已梳妆打扮停当,背上琴与筝,雇好骡车。
三人一同往苏宅去。
第165章 茶粥火锅
和后世的婚礼一样,宋代的婚礼也是从头到尾贯穿了一个“吃”字。
莫说士大夫人家,就算普通平民,只要是“娶妻”不是“纳妾”基本也得吃五次。
第一次是亲迎当日,男方与傧相、家仆等到达女方家中,女方须设宴“管待迎客”送上彩绸,然后男方催妆,新娘上马车。
第二次自然是到了男方家里后,来客于酒席前饮酒三杯,送新人参拜家庙和高堂、对拜、合髻、饮交杯酒、入房行掩帐礼,新郎再出来参谢宾客,与宾客继续宴饮,直至宾客散去、新郎走入或被扶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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