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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清对吃鹦鹉,只是有些好奇,并无膈应。他少年时在燕京,常与耶律家的子弟秋猎射雁,射下来的大雁,也是这般在野地里生火烤了。

苏轼给邵清一个“你说得太有道理了”的眼神,兴致勃勃地用家仆送来的鸡毛刷子,将岁初做的豆豉酱,混合着花椒碎、老姜汁、罗浮春酒,仔细地刷满鸭子和鹦鹉的周身。

静待酱汁入味的同时,苏轼开始准备另一道菜。

他扒着家仆送来的篓子瞄了一眼,想了想,提着篓子离邵清与姚欢远了好几步,才伸手进去,掏出……

掏出一条蛇!

饶是苏轼已经同时说着“是长虫,莫怕莫怕,死的”姚欢还是被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往邵清身后躲了躲。

苏轼口吻和静道:“此处地气炎热,过了夏至,民众常吃蛇羹。中原有云,小暑黄鳝塞人参,其实,差不多的道理。”

姚欢上辈子也不是没在广粤地区吃过蛇做的菜,干炸大王蛇、姜油水律蛇、锦绣蛇肉羹,尝来都觉得确实鲜美。

只是,这花斑鲜明的整蛇,和黄鳝鳗鱼的视觉差异,还是有些悬殊,乍见之下难免教她惊恐。

邵清却往苏轼跟前凑了凑。

他着实,也有些怕蛇,但想到若姚欢要留在南方,自己也总要熟悉本地风物与习俗。当地人食蛇,总有道理,姚欢不敢弄,他不妨向苏公学学怎么做蛇,将来做给她吃。

这条蛇,已开膛去内脏。

苏轼吩咐家仆往另一个柴堆上的陶锅中添入清水,不待水沸,他便放蛇入锅,以竹棍叉着蛇的七寸肉绽处,在温热的水中反复汆洗。

很快,蛇鳞翻翘起来。

苏轼捞出蛇,寻了一处平坦些的石板,向一个民夫讨了削竹子的铁刀,左手摁住蛇头,右手开始刮蛇鳞。

老人显然不是头一回干这样的活儿,手法相当漂亮,刀刃游走间,薄如蝉翼的蛇鳞片四散飞舞。

片刻后,苏轼提着蛇到溪水中漂一漂,又从头到尾撸一遍,确定弄干净了,才又回转来,接过家仆递上的砍刀,把蛇砍成均匀的肉段。

邵清和姚欢瞧着瞧着,感慨之意压过了骇意。

花甲之年的苏轼,论仕途,纵然坎坷多舛,到底也官至礼部侍郎、还做过天子的老师。论诗词文章,是天下多少学子景仰的文坛盟主。论政绩,更是对得起辗转各州所穿的那身官袍。

如今,这样的人物,却一身葛衣,仿如深山猎户一样,泰然自若地捯饬禽鸟蛇虫。

是个人的豁达,也是对朝政的讽刺。

苏轼把蛇段和老姜投入换过溪水的陶锅,拍拍手,又从篓子里取出一颗黄褐色的腌菜,介绍宝贝似地,向邵清和姚欢道:“此乃惠州的酥醪菜,最合与江鱼、花蛇一道烹汤。”

老人一面将腌菜梗细细地切成碎末,一面赞叹:“今岁此菜腌得好,琥珀一样,香味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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