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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欢娓娓道来,邵清在她说前头几句时,已去案上寻了笔,蘸墨挥毫,于纸上将她所言一一记下,奉到苏轼面前。

苏轼接过瞧来,那质地粗糙的苔纸之上,一手行书潇洒劲秀。

老人再抬眼看时,又见姚欢议完正事的面色,倏地就转出盈盈赞意来,杏眼望着邵清,弯成了眠月。

这样心意相通、质朴甜蜜的一对年轻人,苏轼不由想起自己从前写过的那些词,“手拈花枝,谁会两眉颦”、“连理带头双飞燕”之类的句子,说得不就是他们?

苏轼将那胡豆抗冻“秘籍”收于怀中,笑道:“你二人何时重游惠州?”

邵清看看姚欢,向苏轼拱手道:“待到回还之日,我二人不做过客,愿定居此州。”

……

为了知晓岭南的土产和广州入舶的进口货物,如何纲运到大宋帝国的中枢,姚欢主动提出,请詹知州和苏轼出面,让她与邵清,跟着广州往开封的纲运队伍回京,好对将来纲运岭南出产的胡豆事宜,心里有个数。

二人自广府韶江岸边,由广南东路转运司引见给朝廷户部与榷货务共派的押纲官员后,上了纲运船。

那押纲官来自京师,晓得这对被半路塞上来的搭乘者的身份后,倒不敢过于冷慢,只在每一站交卸转纲之际,总是令随从先请二人另寻个地方歇着,美其名曰“莫被差夫们冲撞了”

如此两三回后,邵清和姚欢岂有不明白的。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公物运输过程中,侵盗无可避免。纲运是苦差,却也是肥差,从韶江到南雄关、大庾岭,再从赣江到长江、大运河、汴河,这一路多少环节,都能有机会从公家物资里揩下油水、薅下羊毛来。

咖啡生豆单位重量价值一般,也便罢了,那些香药里的精色品类,皆是价值不菲,以沙土填入,换得半袋香药藏匿后卖了,只怕已够普通人家吃一年。

这日,到了扬州附近,纲运船队要从长江转至运河,押纲官又遣人将二人带到离码头颇远的饭肆中,既是客气也是命令地告知他们,何时再去运河边上船。

二人老实应承了。

扬州毕竟是大码头,虽经五代战乱,太平百来年后也渐渐恢复了元气,繁华里透着精致,便是这僻静处的小饭馆,亦整洁干净,烹饪的煮软兜(鳝鱼)更是肥腴入味。

“你看这鳝鱼,应是活鱼入沸水汆去粘液,捞出钉个钉子,划去脊骨,剥离已经凝结的肚中血块,再入油略炸,沥去油,用清酱汁闷煮,才能这般无腥、弹牙又滑嫩。我回京也做给你吃。”

姚欢知邵清爱吃水族鱼鲜,一边给他夹软兜,一边唠叨菜谱。

邵清出于素来的习惯,出门在外,却总是对周遭保持警惕。

他咬了几口鳝鱼,目光投向窗外时,不远处河边的一伙人,令他定住了眼神。

“当中那个,似是蔡京。”

邵清对着正在啃鳝鱼的姚欢,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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