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树冠上挂着沉重的雨,每一片叶片上都挂满了水珠,葱茏的枝干被迫垂下,雨珠顺着枝干向下的弧度蜿蜒,在叶片末梢串连成线,淅淅沥沥地砸了下去,还能看到溅起的透明水花。
不远处又砸下来一道巨大的闪电,仿佛贴着医院砸下来一样,它的周边还伴随着无数细小的锯齿状电流,将整个夜幕照得透亮,恍若白昼。
也彻底照亮了顾栖池的脸,还有顾成天和耿听浔的模样。
顾栖池彻底记起来了,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顾成天和耿听浔的眼神——
是压根没有遮掩过的嫌恶与憎恨,他们高高在上的漠视着顾栖池,像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没有询问一句他的近况,仅仅凭借这初见的一样,就率先给顾栖池判了死刑。
他们觉得顾栖池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只从他身上和脸上的痕迹来看,顾栖池还是个喜欢招惹是非的混混。
毕竟没有哪个认真读书的好学生会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是以哪怕之后顾栖池的再怎么优秀,成绩再怎么优异,耿听浔也始终不相信。
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顾栖池通过作弊得来的。
因为在她的心里,顾予宁才是那块洁白无瑕的美玉,而顾栖池就是一块黯淡无光的顽石。
两者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以互相比较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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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栖池是在胃部的痉挛中醒过来的。
彼时他全身冷汗,衣物黏腻地贴在身上,就连手脚也森冷发凉。
他有胃病,但近几个月被薄彧仔仔细细养着,几乎没怎么发作过。
可能是近几天他和薄彧太过荒唐,以至于吃饭的时间颠倒混乱,今天一早和中午胃口不佳,没吃什么东西,傍晚又直接在酒店里睡了过去,胃部空空如也,自然就发起了抗议。
他挣扎着起身摸到床头上放的手机,打开了手机。
因为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整件屋子里暗色无边,只能看得清顾栖池被手机屏幕光照亮的侧脸,苍白而脆弱。
薄彧发了很多天消息过来,语气不怎么好,还有些担心,顾栖池敛眸,解释了一下原因,只说自己是晕机,别的一概没有提及。
之后,他又切换到了《幸天青》剧组里的大群,却没有在里边找到陈煦的微信。
床头暖黄的灯被打开,顾栖池的手心也汗涔涔的,一片潮气。
他拧头望向窗外,黑压压的一片,又下床把窗帘拉开,看到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月,凝视了很久。
清水巷……
周远……
还有今天的陈煦……
他好像一直都忽略了什么,顾栖池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左小臂发呆。
靠近关节的地方,他的皮肤上有一道两三厘米的发白的痕迹,是一道并不明显的疤。
顾栖池原先并不知道这道疤是哪儿来的,只猜测是“顾栖池”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但现在看来,情况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不出所料,这是周远干的。
他之前对薄彧提及过周远的事情,薄彧也答应了帮他查清楚,可这之后,对方却对周远讳莫如深,避之不谈。
一星半点都不想让他知道一样。
是因为从前的顾栖池过得太糟糕了吧……
顾栖池用右手摩挲上那块伤疤的皮肤,指腹蹭过去,只能隐约摸到一点凹凸不平的痕迹。
分明才想起了一点点关于之前的事情,可每次只要一想起来,都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痛苦而狼狈,甚至会惊惧着痉挛。
他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顾栖池思考了半晌,在林双意的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只留下几个字。
【顾栖池】:林导,我想要陈煦的联系方式。
但最终还是没有发送出去。
他并不确定这件事陈煦和从前的顾栖池到底是什么关系,顾栖池想,他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来弄清楚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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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顾栖池照例准时抵达了剧组。
路上罗千千还有些担心,两眼之下是淡淡的乌青,眼中也满是愧疚:“顾老师,你昨天没事吧,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我应该早点发现你状态不对的,林导告诉了我你不舒服,我才去买药,最后也没把药给你。”
顾栖池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也没了什么疲态,但总归胃还不太舒服,于是转过身去安顿她:“千千,不用自责。我身体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