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河岸的一艘画舫上,四面通透,温绾绾一眼就认出了被纱幔半遮的温彧。她转身欲走,却教手中牵着的囡囡拦了下来,小丫头对着河面上的画舫高声呼唤着先生,温彧闻声回眸。
四目相对,温绾绾望进那双颠墨的招子,娇妍的脸色有一瞬的停滞。对面的人蓦地舒展了笑颜,似是朝着船家说了声,不多时便缓缓靠了岸。
温彧下了船,朝温绾绾走了过去。
他停在温绾绾面前,着一袭天青色素衫,上面绣着雅致的竹叶青暗纹。一头黑色长发只用白玉似的束冠挽住。下巴微抬,露出一截俊秀的脖颈。面色温和,一双招子灿若星辰,端的是一派温润如玉。
此番俊美无俦的样貌,委实看杀了岸上的一众小娘子。
温彧唇角噙着笑意道:“即是有缘,不若一同游船?”
温绾绾神色淡淡的望向他,言语却讥讽,“好一个有缘。”温彧依旧面色温润,却是俯身自腰间取了荷包递给囡囡,温声道:“只许吃一根糖葫芦。”
囡囡弯着笑眼,自他手中接过荷包抱在怀中,头顶的两个小角包煞是可爱地抖了抖,俄而转身便跑没了影。
温绾绾尚来不及唤她一声,就教她利落地躲过了视线。她又气又笑,恼着自己怎会教这精灵古怪的小丫头骗出了府。
晨起时,清风拂来,有些凉爽。温绾绾便着人搬了美人榻去兰亭水榭中,府中的凉亭傍水而建,她懒倚在塌上,指尖掠过手中的书卷,竟是泛起了倦意。гóúzんαiщú.óгɡ(rouzhaiwu.org)
鸦睫卷过眼尾的晶莹,她微蹙颦眉,正欲唤身边伺候的十五去取了毛毯来。便有婢子躬身而来,低垂着头低声道,“殿下,外间有个小童说与殿下相识,欲来府中拜访。”
温绾绾狐疑着问道:“何处来的小童?”
“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小丫头,自称囡囡。”婢子回她。
温绾绾双眸倏地一亮,起了身笑道:“快去请进来,再去膳房取些蜜饯。”先前曾听说小丫头生病,她便一直放在心上。若非中间横亘着她不愿见的人,她想是早便去见了那小丫头。
不多时,小小人儿教婢子牵着白嫩的小手进了水榭。甫一见着在凉亭中的温绾绾,囡囡忙松了婢子的手,小短腿快步走着奔向温绾绾。
温绾绾俯身将小丫头抱了个满怀,玉指戳着她头顶的两个小角包,温声道,“跑慢些,你怎来了?”
囡囡笑意活泛,嗅着温绾绾身上的淡香,雀跃道:“知知同我说见着仙子娘娘了,都怪囡囡病了,若不然便是囡囡抱着仙子娘娘,才不会叫知知领了先。”
温绾绾哑然失笑,抱着囡囡好一番哄,又取了小几上的蜜饯喂她。囡囡吃饱喝足后,似是才想起她今日此行的目的。小手抓着温绾绾的衣衫,怯怯道,“仙子娘娘,囡囡惹了阿娘生气。”
温绾绾闻言挑了挑眉。
但听得她又道:“囡囡不小心将阿娘的胭脂弄坏了,爹爹说阿娘极喜爱那盒胭脂。若是教阿娘晓得了,囡囡定是要教阿娘训上一回。”小丫头苦着脸,两团小角包亦是一颤一颤的,瞧着好不可怜。
温绾绾不忍她伤心,忙道:“是哪家的胭脂,我同你一道去重新买了一盒,再偷偷放回去,这下你阿娘定不会发觉。”囡囡闻言双眸瞬亮,白嫩的小手抱着温绾绾,踮起脚尖在温绾绾瓷白的小脸上兀自亲了一口,羞涩道:“仙子娘娘果然会帮囡囡!”
温绾绾这才教她蒙骗出了府。
温彧瞥得她面露不虞,脸色微僵,但还是点了头应道:“却是有缘。”俄而他微弯着身做出了请的手势,如此客气,瞧着却是不容温绾绾有半分拒绝。
她觑着男人清隽的面色,蓦地想起那日他将她压在墙角,唇齿交缠时,亦是这般的霸道。唇舌兀自在她唇腔内搅拨风雨,身上清冽的松香仿若浸润过她的四肢百骸立时教她酥软了身子,竟是不觉耽溺在这缠绵的亲吻里。
她险些着了他的道。
呼吸尽数教他掠夺了个干净,低喘着缓了好一会才醒过神。“啪”地一声,愤愤地扬手打了温彧一巴掌,温彧偏了偏头,捂着发疼的嘴角竟是笑了起来。
温绾绾满眼猩红,生生气得又打了一巴掌,随后提着裙子便快步跑出了那小院。
因而她在府中又躲了好几日,却不防仍是教他使了手段。
她站在岸边,冷眼瞧了温彧好一会,原想着再赏了这人一巴掌解气。身后却是隐隐传来几声窃窃私语,她拿眼去瞧,便瞥得岸上的小娘子叁五个聚在一处。
“今日竟是瞧见了温先生!”
“林家小娘子似是约了温先生好几回,都教他推拒了。这小娘子究竟是何人,怎这般好运得了先生青睐?若是教林小娘子晓得,她怕是又要气得甩了簪子摆脸色与我等。”
“也不怪这林小娘子,她素来自诩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几次叁番舍了脸面相邀温先生,都教人拂了好意,如何能不气?再说自温先生搬至金陵城后,又虏获了多少小娘子的芳心,便是温先生几次冷脸拒绝,昏了头的小娘子仍是接憧而至。”
“也是,只这小娘子怎还不随着温先生上画舫,莫不是仗着温先生的青睐拿乔?”
……
温绾绾教身后的私语累得骑虎难下,她素来面薄,一时慌乱便欲快步抬脚上船。
画舫在水中还有些摇晃,她心一急,谁知画舫忽摇晃得厉害。她一脚落空,眼瞧着身子摇摇欲坠,温彧忙上前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盈盈细腰。
温绾绾一下子扑进了温彧怀中,吓得不行,本能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教他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
二人怔忪片刻,温绾绾忽抬眸对上他含笑的温色,原就薄的面皮腾地一下酡红。温彧一顿,搂着环中的细腰,扬唇低笑了笑,温声问她,“可有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