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霜回忆湘江边上叫《大荒山水图》封回去的地灾,觉得他应当做不到这个地步。
黑发青年暗中叹息,没说卢双可能上当了。
“我多年研究,磷不仅是草木所需,各种生灵,包括离乡人在内,都需要补充。一旦从大地中抽掉磷,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在那飞鲤卫的暗中监视下,他给一家人服下毒药,又将自己挂在梁上。
“我愧对老师,愧对各位师叔,还有我妻,英姑,小粼。”
卢双也淌下黑色的泪,泪灼烧得他青紫色的皮肤滋滋作响,他妻子连忙为他擦拭,却连她的手指也烧起来。
卢双连忙按住她的手,为她止痛,同时道:
“英姑既然活了下来,那就是她的缘法。还请——”
他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并不知晓眼前这位顾长径友人的姓名。
“谢崔嵬。”李朝霜善解人意地道。
“谢兄,”卢双试图露出恳求的笑,“请勿要将我这可笑的缘由,告诉她。”
闻言,李朝霜似乎想了想。
“卢双先生。”
他突然道:“您如此辛苦钻研,得出磷丹,又想推广,是想靠磷丹扬名文士间吗?是想用磷丹赚钱吗?是想用磷丹,将天下田亩,控制在手吗?”
一般文士如果让人逼问这种问题,恐怕会露出不堪受辱的表情。
但卢双若有所思。
良久,他回答:“我想让大家吃饱饭。”
如此朴素的回答,李朝霜又笑了。
他张开手,向周围越靠越近的众厉鬼示意,问:“你们呢”
众厉鬼,众污秽形成的模糊人形,面面相觑。
半晌——
“想活下去。”
“找到娘亲……”
“吃饱饭。”
“十年前在天星吃到的那碗粉,至今想念。”
“想和黄郎在一起。”
“见到她……”
李朝霜看到远处,一个圆脸的小巫祝,一个脸十分不起眼的小巫祝,所化的鬼魅,浑身是血,拉着对方的手。
“在巫庙里的日子,竟然是最快乐的日子。”
“……是啊。”
李朝霜还看到一污秽聚成的模糊人形,好似个拿着长弓的猎户,应该是归属于邪神,但还没死的人,叨叨絮絮地说:
“一家人永远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活着。”
“好痛,想活着。”
“我们,只是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