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色彩的背后,能看见稀稀落落如同雪花一般的星絮,那是本命星与他之间的联系,或者说可以说成是本命星给予他的认可与帮助。
星絮自虚空中飘落,然后落在他的身上,青色的蛇身便像是笼罩上了一层金光,离远了看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甲胄。
来了。
栾松闭上了眼睛。
他通过蛇信感受到了唐未济在高空中坠落化作的那一抹红光,便自然而来感受到了下一秒钟扑面而来的狂风。
传闻说唐未济力大无穷,防御力极为惊人,上一次承流峰的赏雪会上有个叫钱广的弟子全力出手都不曾破开唐未济的防御,看样子传闻也有属实的时候啊。
只是那又如何呢?
栾松的心中骤然间一阵激动,他想到了自己若是打败唐未济的话会迎来的赞誉与认可,他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在山主之位上被九长老“拔”去头颅时的惨状,蓝如玉以为他年纪小记不清楚,谁能知道他记得清清楚楚,这十六年来从不敢忘记。
他想到了自己在十六年里面的各种委屈,深夜无人之时的苦苦修炼,他想到了自己活到现在心中的信念。
这些以往种种心酸与委屈化作洪流骤然爆发,然后冲垮了他理智的枷锁,化作对胜利的无比渴望,将他埋没在希望之中——胜利仅有一步之遥!
他知道,买剑不在方寸山,唐未济便是方寸山三代弟子中的最强者,只要他打败了唐未济,哪怕日后买剑回来,只要自己不接战,那便也是赢了。
何况这又何尝不是九长老与前任山主的又一次交锋——十六年前是自己的师父输了,那么十六年后呢?
师父,我帮你报仇!
栾松骤然睁开眼睛,金色的森冷眸子之中满溢着疯狂与战意。
青色的蛇尾化作劈开天地的战斧,撕裂了那片炽烈的阳光与阳光下游荡的秋风,撕裂开遮在栾松心头十六年的黑布,撕碎了每每想起总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那血色幕布——他师父的头颅就那么轻而易举被人从脖子上撕了下来。
青色的蛇尾重重砸在了从天而降的唐未济身上,唐未济仿佛成了挡在树干之间的一颗小小石子,被轻而易举地砸飞了出去。
轰!
巨响、震动的大地、伴随着“咔嚓”声不断出现的裂纹、破碎的青石、细密如箭飞射的小小石子、石子后面腾起的巨大灰雾。
唐未济被“嵌”入了地面之中,人形深坑之内,他似乎动弹不得。
青色的大蛇游弋到了深坑之前,盯着那个人影看了半天,知道他大致是个骨骼尽碎的下场,金色的瞳孔中不禁跌落下巨大的水滴。
栾松喜极而泣,笼罩在头顶上的阴霾似乎已经被破开,他看见了阳光,看见了雨露,看见了这个世界可亲的一切,便远离了痛苦,远离了折磨,得到的是春暖花开。
他已经不在乎依旧在锦绣峰闭关的九长老是否会因为他重伤自己的弟子出关将他的头颅拔去,他已经不在乎水墨云台上的老僧是否皱眉,蓝山主是否震怒。
他不在乎这世上的一切,他只知道,自己报仇了!
师父,你看见了么?
当年杀了你的人,他的亲传弟子在我手下不堪一击。
您的眼光向来一流。
师父,你当年将我从雪地里救回来,微笑着往我冻烂的手指上涂抹药膏的时候可曾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发生。
师父,你还记得当日站在承流峰上看着漫山风雪你对我说什么么?你说世人皆苦,所以方寸山是你苦守的最后一片净土。今日徒儿便收一些利息回来,来日再将而今的方寸山一步步从他们手里夺回来。
风雪可怕么?风雪固然是可怕的,但没有风雪便没有那天的相遇。
师父,您在天上行走,如行走在人间。请借着星辉睁开眼看一看,如今的承流峰,是不是比当初在您手上美丽多了?
这承流峰的漫天大雪,亭亭雪盖,像不像当初您第一次在极北之地遇见我的动人场景?
为师者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也有百日之师便如寇仇。
世人当知道,方寸山前任山主名为栾竹,百岁逸元境,实力不高,品性高洁,人中君子,因不愿藏污纳垢,为九长老所杀。
被杀之前三日曾于极北之地救雪中孩童。孩童一日视之如寇仇,两日视之如善人,三日视之如亲父。
孩童长于紫霞峰无碑寺,以师姓,名为栾松。
栾竹者,栾松三日之师,终生之父。
栾松者,栾竹三日之徒,大唐三代第二人!
青蛇仰天长啸,地动山摇。
偌大水墨云台,无人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