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据王铮的观察,陈妍应该是个可造之才。
她也许是在军中日久,吃饭时没有一般大姑娘小媳妇的斯文扭捏,而是和普通的军士一样,大口吃菜大口啃馍,在极短的时间,就吃完了三个馒头一碗炖菜。
然后她操起茶壶,往自己的菜碗里倒了半碗热茶汤,端起来涮了涮,把不多的油星都涮进了茶汤里,这才端起碗一饮而尽,接着就用小手儿一抹嘴,两手放在大腿上,挺起胸昂起头,继续正襟危坐。
此时,王铮刚吃了一半,陈琦却刚吃了两口馍夹了三口菜,就见自家的宝贝侄女粗鲁地吃完收功。
陈琦尴尬地冲着王铮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吃这么快?”王铮没有抬头看陈妍,却一边吃喝一边有意地问道。
“回大将军,习惯了。在军中,吃的慢了就抢不到吃不饱,紧急军情下也不能迅速集结出征。”陈妍目不斜视回答道。
“对,做得对,军人就应该这样,吃过生肉吗?”
“吃过,大将军所著的练兵纪要里,那是必修课,末将虽是女子,却和男子一样的严格要求自己。”
“负重徒步行军,你能走多远?”
“回大将军,最远的一次训练是三十里,五十名将士一队,末将获得第十六名。”
“嗯!卫戌军的战力虽然较弱,但你能获得十六名,也还行。”王铮端起炖菜喝了口菜汤,然后继续问道:“不眠不休急行军,你最多坚持了几天?”
“回大将军,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三马轮换急驰一千五百里,末将坚持下来了。”
“嗯!不太理想,但也还行,燕山卫军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三天三夜内,两千里不是大问题。”
“大将军,燕山卫军是我大郑虎贲,全大郑能比得上那些将士的,恐怕不多。”陈琦插话道。
“说的也是,你做的很不错了,我没看错你,去了松江卫好好干,保护好自己,多杀敌军,只有活着,才能消灭更多的敌人,我想看到我大郑出一位女柱国。”
“末将知道了,多谢大将军。”
“最好的为父报仇,就是阻止战争的发生,使千万人免于异族的荼毒蹂躏。你别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更不能让仇恨控制了你的大脑,放下你心中的仇恨,多想想国家百姓。等你在战场闯荡几年,就会明白,个人的仇恨是最渺小的,作为一个将军,你就会有一种责任心,你再想到的,就不会只是自己的仇恨,而是整个国家的繁荣昌盛,和所有百姓的安居乐业。人的思想,是会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变化而变化的。”
“大将军,末将记下了。可是大将军,你还不足二十七岁,咋就懂得那么多?”陈妍好奇问道。
“我”王铮尴尬地笑笑,没答陈妍的话,而是扭头对陈琦说道:“快吃饭,咋数你吃的最慢?”
王铮没法说,他总不能说,他是看过大郑的所有人都没看过的千年后的书,知道他们都不知道的千年后的事,自己也并不是不足二十七岁,而是在千年以后才会出生,现在却已在大郑晃悠的妖怪吧?
吃过饭,陈妍主动把碗筷收起来,放到门外的竹筐里等宦官收走,三人刚刚闲聊了几句,就听不远处曲阳郡王郑瑞的大嗓门,已经远远地传了过来。
“老叔,就那个席棚,那小子忒不地道,藏这么远,刚开始小侄就是一通好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他。”
“哈!这是曲阳郡王的声音,他老叔,呵!老王爷也来了,大将军,你又有事了,我们就先告辞,老夫侄女的事儿,多谢大将军成全了。”
陈琦站起身,恭恭敬敬地给王铮作了个揖,神色恭谨地致谢道。
陈妍也是右拳击胸,又给王铮行了个军礼。
“老陈,别这么客气,你把陈将军调到松江卫的手续办好,先让她去赴任,去了以后的事情,我会写信交代曹提督的,你放心吧!”
把陈琦和陈妍送出席棚,郑瑞和老王爷就到了,同来的,还有一位驸马都尉。
这个驸马都尉王铮倒是见过,不过打的交道不多,他是长公主的驸马,就是皇上郑成姐姐的老公,也就是郑妽的姑父。
当年,由于太祖连年在外征战,很少有时间和妻妾在一起团聚,导致所有的堂兄弟里,数他的子女最少。
他的三个妻妾一共只给他生了两子三女,三个女儿还是最大,四十岁时才有了个宝贝疙瘩是个男孩儿,就是如今的皇上郑成。
皇上还有一个异母的兄弟,爵封淮安王,一直在他的封地淮安做逍遥王,很少回京,王铮到现在也没见过。
从太祖到皇上郑成的老规矩,就算是自己的亲兄弟,也没有封过一个特别尊贵的,以先朝国号为名的亲王,比如汉王秦王梁王等,全是不太重要的两个字的王爷。
为防武将和贵戚拥兵作乱,太祖定下的祖制,不但严格控制了武将的职权,也把所有的皇亲贵戚看得死死的。
哦!唯一的例外是郑妽的弟弟宁王郑铭,他是唯一的一个单字的王爷,这还是因为他幼时太虚弱,有两次得病都差点死了,皇上郑成心疼襁褓中的儿子,在他病危时封他为宁王冲喜,没想到郑铭那小子福大命大,硬是和死神挺了过来,成了个别的兄弟想都不敢想的一字王。
“你这混小子,藏这么严实做啥?老夫跑得脚都疼了。”
博阳王还没进席棚就冲着王铮就直嚷嚷,再看两边虚扶着他的,已经七十一岁的曲阳郡王郑瑞,和六十五岁的驸马都尉吉言,均是气喘吁吁额头见汗,看来三人跑得甚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