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感觉自己都被冒犯到了。下意识转头看坐在旁边的丛志飞,对方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刚把肉塞进嘴里就与主座的韩冰闹腾起来:“哎,这可不经说啊!韩老师就会拿我取笑……”
韩冰笑骂:“我可是比你妈都急!”
周围人笑倒一片。
关千愿觉得这场面多少有点惊悚了。隔着火锅升腾的热雾遥遥望过去,韩冰握着酒杯言笑晏晏,偶或与她对视,眉头轻皱,宛若一个长辈做派。
“千愿,多吃点肉,你看你瘦的!”
口袋中手机震动起来,她低头解锁,苏岑刚发过来一条短信。
——学姐,我问过老板了,他说他把一个印着一院logo的袋子交给和你吃饭的同伴了,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药?
“……”
关千愿脑海中当即飘来一句话:为什么人要有社交?
又切到与赵悦的对话框,发了四个字评价过去:你真神了。
……
她回国后还是头一次在外浪到十一点多才回家。得亏明天没有排早班,不然是真的要倒了。
韩冰喝多喊了代驾,自己瘫在副驾驶皱眉醒酒。来时的车上,除了代驾又多塞了丛志飞一个。关千愿卡在小郑与车门中间,肩膀被硌得生疼,看到一晚上默不作声被师兄姐调侃的小郑,心中生了些怜悯,换了个姿势坐着,把胸给她当了次缓冲。
小郑把卡住的胳膊用力拔出来,搂住好友,小声念叨:“谢谢愿愿……”
布施巷的单行道有些虐待司机。此时几栋居民楼底下还有不少私房菜馆开着,路灯几乎全灭,车辆也不算少,代驾拧着眉小心翼翼开进去,停在距单元门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就喊关千愿赶紧下来。
她一个接一个礼貌告辞,韩冰眯眼小憩居然还不忘当着她的面把自己侄子微信名片推过来。硬着头皮加上,关千愿打开车门,狠狠呼吸了一口栀子花树底下的新鲜空气。
这一刻她莫名想起蜡笔小新中总是笑颜迎人、心情不好时会偷偷拿兔子形沙包狠狠打上一顿的妮妮妈。
可她并未活在二次元,也没有沙袋,累了只能选择倒床睡觉。
差点被自己古怪的想法逗乐,关千愿低头一笑,身后又响起车喇叭声。
丛志飞手从车窗伸出来,拎着她的包,隔着两米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千愿,包拿着!”
代驾绕了一圈把车又开回来,此时心情想必也不太好。关千愿心想自己这忘性持续一天了,是该赶紧回去休息了。忙接过来,连声道歉:“真不好意思……”
丛志飞把车窗摇下来,强睁着醉眼看她:“你道啥歉啊,嗝……”
“……”
她差点被这个酒嗝熏死过去。转身之前分了个怜悯的眼神看向丛志飞,心想等明天酒醒,记起今晚饭局间被各种调侃的一切,他会不会比自己更无地自容。
夜空舒朗,一轮弯月悬在空中。临近午夜,布施巷此时只有几家底楼的大排档还在营业,食客都是知根知底的,比较有素质,彼此谈话声都拉得很低。家家户户几乎都熄灯陷入梦乡,关千愿刷开门禁,轻手轻脚迈上楼梯。
一辆黑色suv静静停在单元门旁,零星几个车位被居民划分,单行道没法靠边停,人家直接挂了油门将车开上路缘石,把这大家伙霸道横插在两棵树中间。
沉琮逸冷着一张孤高清俊的脸靠坐在驾驶位,一路追随那个娇小身影做贼般进入单元门,随着大门轻轻合上,自己心中也渐渐起了涟漪。
两人出发吃饭前,他当着关楠的面承诺会把她安然无恙送回家,那女人当时一语不发像个乖巧懂事的妹妹,等到告辞时才寻了理由躲他,一脸不想被他知道自己住址在哪的表情,当时他心里只是冷笑——她还真当他这个“愿学家”是白当的?心里那点小九九他会不懂?
海钓时躲他躲到掉进海里,来道歉又摸着自己的身体发癫,两人滚到床上。回国见面也只想聊工作上的事,他还没开口,她又把一贯的借口一股脑掰扯了个明明白白——就是不想跟你再续前缘,回国前当几回炮友算顶天了。
有时候他真的不懂她。或许在性与爱之间,她像是个没有边界感的小学生,也更像一个应付完无边无垠的工作压力,在私人领域想要脱离群体、颠覆社会、追求自由的美德丧失者。而他仅仅只能作为一个随波逐流的奴隶,只因心中总是缺失着名为“关千愿”的那一笔债,每次都被牵着鼻子走。
沉琮逸抬头看单元楼里的声控灯因为她的脚步声一层接一层亮起来,接连反复。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打开车窗,贪婪呼吸几口带着栀子花清香的小巷空气,脑海中又浮现关楠蜡黄的脸。
“你们不该以分手收场。如果可以,再劝一劝千愿好吗?”
他何尝不想?回国后工作仅收尾第一波,自己便匆忙过来寻了借口见她,满脑子都是第一次悲剧收场时所臆想出的“假如”。那时两人感情还未稳固,便被工作与距离欺负得支离破碎。他曾不敢幻想的未来现在已成现实——当你和我在同一座城市的栀子花树下呼吸,那我们可不可以从头再试一遍?
自己活了二十八年从未做小伏低过。舔着老脸一路追过来,日后的谱子还没打好,那女人直接扛着盾牌过来,连退路都没有。那时他莫名很想知道如果把工作时自己的状态代入到她面前,对方会不会秒怂?但总归是不想再逼她,只黑着脸在心底扇自己两巴掌,自骂是个固执的废物。扭头发狠欲走时又被陌生人喊住,她买的药莫名其妙转到他手里。
这会子回国,不用中译英了。一袋安眠药,还有小瓶装治头痛的安乃近,两种都是只有医院处方才能开的强效药。沉琮逸黑着脸凝视半天,拳头攥了又松,忍了很久才忍住把这袋子当垃圾扬了的冲动。
死固执、一根筋、倔得像头驴、死孤僻、脑回路不像正常人、乱嗑药,还总照顾不好自己。
沉琮逸气她不愿把手放心交付给他,更恼她一遇上事宁愿苛求、伤害自己都不懂得换种方式、换个角度思考。从两人在一起他便蜇摸了个八九成,一早他就知晓这女人是个拧巴性子。
眼睁睁看着五楼某户的灯光亮起,那个拧巴的女人顺利到家。他心绪躁乱不堪,想点根烟续上,一段时间没抽,正低头翻找着遗失的打火机,车窗被轻轻敲了下。
“欸,那个,不好意思,把车移开点啊。我们要把自行车推进去的。”
车窗摇下来,一张清俊无暇的脸现于月光下,额前碎发在眼皮上懒懒戳着,鼻峰凌冽,一脸寡淡。
敲窗的女人一时噤声,突然忘了下一句该说什么。
身后男人迎上来,看到那张脸,冷嗤一声:“哎你这个人是我们小区的吗?有你这么停车的吗?”
烟也没必要再抽了,沉琮逸发动汽车,低声道了句抱歉。
夫妻俩眼睁睁望着那辆黑车一个漂亮后转弯开下单行道。等疾驰出小巷,女人低叹:“卧槽,好帅……”
她老公啐一口,嚷道:“开凯迪拉克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爱跑洗浴中心的主儿。我说,你懂不懂啊?”
自己老婆面无表情望过来,男人连忙接上那句顺口溜——
“金牌技师身上舞,只因你开ct5。哎,就这句,不懂了吧?”
“呵,可他开的也不是ct5啊。叫esc什么的,你觉得开这种车的人屑于跑洗浴中心?”
“那就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
“册那,侬是不是去洗浴中心了,起西伐!”
“哎你个疯婆娘别打我啊!”
……
沉琮逸驾驶着汽车疾速在路上,子夜,澜城主城闹市区还在后半夜狂欢前的前菜准备中,堵车尚不明显,他无暇参与进去,等红绿灯的空档随手打开车载广播,主持人刚开始一个新栏目介绍——
“下面播放的是着名的西班牙语探戈歌曲《porunacabeza》,中文译名《一步之遥》。想必大家对这首舞曲算是比较熟悉了,此曲表达了一种情人之间错综复杂难以割舍的惋惜……”
华丽又高贵的探戈名曲响彻在整个车厢,沉琮逸托腮静静听着,唇角微微扬起,那抹笑未及眼底,看起来温和却难以靠近。
他与她之间,还真算是一步之遥。
——————
5800+(剧情字数写很够,后面h收费的话不要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