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你是说这赏钱和徐家有关?”于韵青问。
事实上,看到这枚金锞子,她心里也不平静,也一直在琢磨王老夫人的用意。
因为从她十五岁进绣坊起,到今日有十五年多了,这十五年她没少和这些世家大族打交道,也没少送货上门,她自己拿到赏钱最多的是二两银锭,那些小辈们上门通常也就是抓一把大钱,像曾荣这样拿一枚金锞子绝对是第一次。
俗话说,反常必有妖,王家一出手就是两枚金锞子,她也害怕也胆颤啊。
若是到时王家知晓曾荣欺瞒了她,只怕连她这个做掌柜的也逃不过啊!
她也不是没想过王老夫人是看在徐家的面上给曾荣一份这么重的见面礼,可这理由也说不通,且不说以王家目前的地位和声望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就算是王家想要和徐家交好,也用不着讨好一个八竿子打不上的外人曾荣吧?
因此,她对曾荣的说辞是存有疑虑的,除非其中有什么她不清楚的隐情。
曾荣笑了笑,隐情自然是有,只是不能为外人道也。
“你笑什么?”于韵青说完把这枚金锞子放进荷包送回到曾荣手里,“你若是不说清楚,这东西我没法替你退。”
见此,曾荣只得把王老夫人送了一张帖子请徐老夫人赏菊一事说了出来,“徐老夫人说我是她的远房亲戚,王家也不好再提买我一事。”
“既如此,为何不让……”于韵青本想说让徐家替她把这人情还了,只是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妥,徐家这种身份的人家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枚小小的金锞子去向王家低头示好,这两人一个是文官一个是武将,牵扯的各方利益太复杂了,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绣坊掌柜能弄明白的。
“于掌柜,不如这样吧,这枚金锞子你也不必急着给王家送去,若我真能进宫,到时你亲自去一趟徐家送花样赔罪,再把这枚金锞子带过去,说我回乡下老家过年了,不定什么时候再回来,记住了,千万别说我去宫里做绣娘了。”曾荣叮嘱道。
她是怕王家通过皇后找她的麻烦,她可不想刚一进宫便被皇后盯上。
“这不妥吧?”于韵青可没胆量去欺骗王家。
“不妥吗?”曾荣也犹疑了。
她是怕牵连到徐老夫人,若是被王家知晓徐老夫人帮她撒谎了,徐老夫人的声誉肯定是要受损的,指不定王家会如何为难徐家呢。
“算了,不行你就实话实说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有一点,这时间节点你往后推几日,如此一来,我们也不是存心欺瞒她老人家,只是这枚金锞子我受之有愧。”曾荣又说道。
这个说辞于韵青倒勉强能接受,只是她还有一点没看明白,以曾荣的出身和目今的身家,这十两银子绝不是一个小数,足够她们姐妹两个过一年呢,也顶的上她辛辛苦苦绣一个月荷包呢,她怎么能如此轻飘飘地说不要就不要?
而反观阿樱呢?回来把账目交割清楚后,倒是也把那荷包拿出来给她瞧了一眼,说是王家给的赏钱,但却没有半分想交回给她的意思,她只能做个顺水人情,让她自己留下。
因此,于韵青怀疑这里面应该还有别的什么隐情,只是话说到这地步,她也知道不可能再问出来了,曾荣不说肯定有她不肯说的理由。
谁知好巧不巧的,她正要放曾荣离开时,有侍女来报,说是前厅又来了一位公子,点明要见曾荣。
得知这位公子是那日三人行中的其中一位,于韵青陪着曾荣一起去了前厅。
曾荣一看不是王梵也不是顾砭,而是她不认识的那位,微微松了口气,她对此人的印象比那两个要略强一些,至少那日这人还向她行了个抱拳礼,言辞中也并无半分轻视之意,这点颇为难得。
这不,见到曾荣和于掌柜,他再次行了个礼,“不好意思,在下又来劳烦曾姑娘。”
“公子有话请讲。”曾荣回了一礼。
对方一听,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打开了手中的卷轴,是一幅芍药图,看到这幅画,曾荣再次受到了惊吓。
第一百零三章不领情
原来,李漫这次来是想请曾荣绣一幅屏风。
那日和王梵、顾砭从绣坊出去后,李漫问过王梵因何要和一个小绣娘过不去,王梵不承认自己是和曾荣过不去,相反,他认为自己是在照顾曾荣,想给曾荣介绍点绣活,如此一来,也相当于间接告诉绣坊的掌柜和老板,曾荣是他看重的人,不得轻易欺负。
由此,李漫才知曾荣是从乡下来的,年龄也比一般的绣娘小三四岁,无根无基的,很难说不被人排挤和欺凌。
和王梵、顾砭分开后,李漫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放不下这件事,时不时想起曾荣站住聚茗轩前的犹疑,也想起她在书肆翻阅书籍时的专注,还有她被他们戏弄时的淡定,以及那日在绣坊拒绝他们时的决然。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农村来的,看身高,也就十一二岁,一身棉布粗衫,不施脂粉,更无任何饰物,只除了腰前挂着的一个荷包,怎么看都像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粗鄙女子,可接触后方知,他们错了。
尤其是在看过曾荣绣的那些花样和听她讲述那些关于禅语的感悟后,李漫对这个女子油然生出一分敬意,从曾荣身上,他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不施铅华什么叫芳华自在,什么叫无欲则刚什么叫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