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见朱旭眉头微锁,知他肯定不习惯这种吵闹和拥挤,便笑着道:“老爷,此情此景,像不像书里描绘的太平盛世?你看他们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大多很淳朴?”
朱旭一听,也仔细看过去,发现这些人或手里提着一盏灯,或举着一串糖葫芦,或是别的什么吃食,呼朋唤伴的,就这么站在大街上吃起来,也有人坐在路边的小摊上,一边吃着碗里的东西一边和旁边人闲聊,这些人脸上大多带着满足的笑意。
不过最让朱旭震动的是,有不少汉子带着孩子,他不是抱着不是背着,而是把孩子放在肩膀上驮着,孩子的眼睛兴奋地四处乱转,一会指指这一会又指指那,做父亲的非但没有一点不耐,相反,却乐呵呵地听从孩子的吩咐,那种父子间的互动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不曾得到,也不曾给予。
正感慨时,曾荣拉着他挤到了花灯前,说是要猜灯谜。
朱旭对这些灯谜、花灯什么的本没有兴致,偏偏曾荣提议搞点小彩头,说是输了的要请赢了的吃东西。
朱旭从没有在这种市井夜市上吃过东西,看别人吃的如此香甜,倒也觉得有趣,可他不曾带银子出门,只能听从曾荣的安排。
第一次猜谜自然是曾荣输,曾荣请朱旭尝了一道卤煮豆腐串,是把豆腐油炸后串成串,放进锅里和猪肝、猪头肉、猪耳朵等物一起煮,曾荣不清楚皇上是否吃这些边角料,为安全起见,只要了豆腐串。
这个豆腐串也是她自己特别爱吃的,吸收了这些边角料的香味和汁液,味道很特别,至少她在宫里没有见过这种吃法。
朱旭晚宴上本就因为心情不爽吃的比较少,只是他一开始有点放不开,没有伸手去接曾荣手里的东西。
“老爷,别忘了咱们干嘛来的,市井气,烟火气,你看别人,不都这样站在大街上吃么?”曾荣把东西塞进了朱旭手里。
朱旭见曾荣吃得很香,再一看常德子和阿春两人也乐呵呵地吃上了,略挣扎了一下,他也举起豆腐送到嘴边,热乎乎的豆腐带着卤煮的香味让他不由自主张开了口。
有了第一次,接下来就好办了,曾荣又买了猪头肉、煎饺、油炸汤圆等,也曾坐下来吃了一碗馄饨。
这些东西一般是宫里吃不到的,即便有,味道也大不一样,朱旭吃惯了那些精致的菜肴,第一次尝试这种市井气的吃食倒也觉奇特,并没有想象的难以下咽,相反,有些吃食他觉得还挺香的。
四个人走了一路吃了一路,也猜中了几盏花灯拎在手上,曾荣带着朱旭来到护城河边,这一带都是放花灯的,路边还有提供笔墨出租的,可以在花灯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曾荣先用五文钱租了一套笔墨给朱旭,朱旭原本是抗拒这游戏的,可架不住曾荣会劝啊,说是元宵节放花灯乃大周的传统习俗,男女老少皆可许愿,不一定非得是年轻人求良缘,也可许愿国泰民安什么的,比如曾荣自己就在一盏花灯的一面写下国泰民安四个字,另一面则写的是心想事成。
朱旭见此,方才接过毛笔,写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八个字,随曾荣一起走到台阶前,亲手把这盏花灯放进水面,看着它摇曳而去。
“老爷,您说,您要是在这盏花灯上盖一枚印章,若有人捡到这盏花灯,可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曾荣见皇上太过凝重,开了句玩笑。
果然,她一说完顿时遭到对方的一记冷眼,“小心,口水流出来了。”
“哪有?我说的是真的,您说,那得是什么运气?”曾荣习惯了对方的冷眼,也不害怕了。
朱旭没有回应她。
曾荣只得自言自语道:“嗐,我也是糊涂,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有我这等运气,我居然去羡慕别人?难怪圣人常说,吾日三省吾身,否则,不知不觉就会被带偏了,可见人的本性就是贪。”
这话成功地挑起了朱旭的兴致,“哦,说说看,你如何三省?”
“很简单啊,时常出来走走,看看他们的生活,想想自己的曾经,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始终坚信一点,大道至简,悟在天成。抛弃那些表面的繁华和浮尘,直接找回自己的初心,所有的难题将会迎刃而解。老爷试想想,是否这个道理?”曾荣看着自己送走的那盏花灯,说道。
这番话其实也是对她自己说的,进宫以来,她一直在几位最有权势的人中间周旋,几次深陷旋涡中心,幸好,有人拉住了她,这才没让她沉没下去。
是的,她利用了朱恒,却又拒绝接受朱恒,总觉得这是对徐靖的背叛。
幸好,朱恒以极大的耐心包容了她,也幸好,她找回了自己的初心。
重生以来,她就明白,以她的年龄和心路历程很难回到徐靖身边,她的初心就是护住徐靖,其次才是找王楚楚讨回公道。
这也是她当初进宫的初心,因为只有进宫,她才能更快地接近权力的顶峰,才能完成自己的初心。
而朱旭目今烦恼的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背叛了当初和皇贵妃的誓言,可他却忘了一点,如今的皇贵妃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单纯得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的小女孩,她才是先背叛的那个人。
第五百三十章高估
这天晚上,曾荣带着朱旭在外面转了一个多时辰,从前门大街又转回到长安街,逛了灯会,也逛了夜市,朱旭的心病去没去曾荣不清楚,但她清楚一点,朱旭看到这繁华景象,触动不小,没少问曾荣平时京城的百姓是否也如此安逸富足,还有,她老家那边的百姓们过节吃的是什么,玩的是什么,能否不愁温饱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