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似乎睡了太久,陆宁是被身体的颠簸感惊醒过来的。
她不清楚已经到了什么时候,睁眼时,是坐在车内的副驾驶上,薄斯年在开车。
天色已经转暗了,分不清是要下雨变天的缘故,还是已经接近黄昏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是清晨,而此刻车外是完全陌生的环境。
临水古镇,人来人往,左侧是民居和商铺,右侧是绵长的河流。
她张了张嘴,一些很久远的记忆,极迟钝地在脑海里浮现。
她声音轻到近乎听不到:“临城,南镇。”
她跟薄斯年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
那时候,她想画一组山水画,一时兴起来了这里采风,看完古镇后,再去了山上。
一张画差不多画完时,在半山赶上了一场暴雨,她在亭子里等雨停,一直就等到了傍晚。
山上天黑得早,她迟疑着要不要将画纸包到衣服里,再直接下山时,就看到了撑着一把黑伞自她面前经过的男人。
当时,他养父母葬在那里,那天是祭日。
她犯过的一场最大的错误,一场最不该开始的相交,就是从那一面开始的。
从她说出那一句:“可以,帮个忙吗”,开始的。
她的初衷是保住那一张画,结果却是几乎搭上了自己本该安稳的一生。
关于那一次,只有他和她知道,而关于这个古镇,至少她身边的所有亲友,没有人知道她来过这里。
所以如果薄家人不说出这个地方,她不知道警方能不能找过来。
她思绪抽回,脑子里昏沉到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这里位置极偏僻,在乡镇,没有车站,更没有机场。
整个古镇河流环伺,出行几乎要靠坐船,也因此有“世外桃源”的别称。
以前这里是很贫穷落后的地方,近些年来发展起来了旅游业,经济才算是有了好转。
薄斯年看向她,眯了眯眸子:“难得,你还会记得这里。”
陆宁疲累地闭上眼睛,说不出话来。
石子路不好开车,车行进得很慢,有端着特产的当地人时不时凑上来敲车窗,想卖些东西。
薄斯年侧目看她:“想要吗?”
她没应声,也没睁眼,面色在车内的灯光里,愈发显得苍白。
车行过一条很长的石子路,再拐入一条竹林道,竹叶四季常绿,竹子栽满了路两旁。
并不长的一段路后,车子停到了一栋别墅的铁艺门外。
薄斯年下车开门,再将车开进了前院,绕过来打开副驾驶车门,俯身过来要将她抱下去。
陆宁身体下意识往旁边缩,再嫌恶地瞪着他。
他并不再靠近,站在车外垂眸看她:“你现在自己走不了,要不也可以试试。”
她手指抓到座椅边缘,哪怕连抓握的力气都没有,只有额上迅速冒出来的一层冷汗。
天气湿冷,寒风灌入车内,她咬牙出声:“卑鄙。”
他出声低笑,再倾身进来,将她抱了出去。
别墅里没有一个佣人,大概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第一次真正就两个人住一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