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他迟疑着,为什么你总是扑朔迷离?本来,他想说,今晚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可是,又觉得好傻啊,那话就在舌尖上绕啊绕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巧,金戈走过来,看见两人那么立着,近在咫尺却不说话,样子古古怪怪,就哈哈笑了,笑得内容复杂。韩嘉被他笑得心虚起来,飞起一脚踢过去,他将身子一斜就避开了,避开了又哈哈大笑,两个男孩就勾肩搭背地走了。
剩了小雨立在那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又气又笑,心情却很好。回身看看那个从雪里摹刻出来的“缘”字,不由静静地笑了。
临了,才想起画速写的事,就开始闲闲地走,四处找景,穿过了一条又一条的石皮小弄。小弄很窄,窄而黑,两边是陡立着的五花山墙。哈哈哈……金戈的笑声,隔了几重山墙还听得见,时近时远地传过来。那笑声真好,小雨想,听见笑声,就晓得韩嘉和他走到哪里了,好像就在不远的什么地方,这么样想着,心里竟觉得温暖而安然。
然后,就立在那一方小小的庭院里了。像这么样小小的幽静的庭院,栖霞寺不知有多少,一进一进,一个套一个,无穷无尽似的。如果不熟悉,真的会迷路。小雨就坐了下来,坐在回廊下的木门槛上。院子里还有一些残雪,被阳光一照,到处都是融雪的声音,嘀嗒嘀嗒,嘀嗒嘀嗒,雪水从环绕四周的瓦屋顶檐口流落下来,越流越快,渐渐地连成线,连成面,好像雨幕一样,泻落在青石板地面上,湿湿的,渗出一片古雅。
不知什么时候,韩嘉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小雨身边,两个人隔得远远坐着,谁也不说话,各自勾了头在画画,画那冬天阳光下融雪的庭院。各种各样的质感———阳光下木柱旧旧的质感、湿湿的斑驳的青石板的质感、黑黑的正在融雪的瓦屋顶的质感。很难表现的,小雨费神费力却还是不满意,瞟了眼看时,韩嘉的那一幅,也就寥寥几笔,可是,各种质感和肌理却表现得概括而真切。
小雨不由自卑地叹了口气,却忽然听见金戈的歌声老远地吼过来:“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没办法,那是他最喜欢的歌嘛,走到哪里,歌声就吼到哪里。歌声就这么在栖霞寺里,吼过来吼过去,终于吼到这一方幽静的庭院里来了。
“咦?”歌声戛然而止,金戈立在那里,歪了头看小雨和韩嘉。“韩嘉!”他喊,“走着走着,你怎么就不见了?哈哈!哈哈……”这两个升调的“哈哈”里,大有深意。可是,小雨和韩嘉却只一味地勾了头画画,谁也不理他。
“唉,走累了,坐一会。”他口里说着,就径直走过来,恶作剧地一屁股正坐在小雨和韩嘉中间。那门槛本来不宽,绝对挤不下三个人。小雨不由一怔,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坐得离她这么近。不是近,根本没有距离地紧贴着她,她的心不由狂跳起来,男生身上浓烈的香烟气味扑鼻而来,闻着有一点点头晕,就这么怔在那里,一时竟不知所措。
却窘得韩嘉咒骂了一句什么,跳起身来就走,金戈在后面哈哈大笑,这才挪动身子,远离小雨坐到门槛那一端去了:“韩嘉,哥们都在荔香楼吃素菜呀,走吧,今天我请客!”又转过脸来对着小雨:“嗳,你也来吗?”
52. 脾气很坏的锁
再次遇见韩嘉是在收发室那里。
傍晚时分,满校园浓浓的欢度新年的气氛,花花绿绿的海报和红红火火的条幅,到处都是。
小雨是来看看有没有女生的贺卡和信的,韩嘉却正好走出门和她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就点了点头,平淡得好像最普通的男女生同学。
然后,韩嘉跨上门口的自行车,小雨去开信箱的锁,却怎么也开不开了。这把锁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小雨想,就有一点恼,使了蛮力,差点快把钥匙拧断了,可还是打不开。
“我来开吧?”是韩嘉的声音,原来他还没有走。
“嗯。”小雨点了点头,心头微微窃喜,脸上却无动于衷。
结果,韩嘉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开了锁,然后拉开信箱的小铁门。“里面有好几张你的
贺卡,”他说,“是男生寄来的吧。”
小雨的心突了一下,一边机械地伸手去拿信箱里的贺卡,一边却想起,前几天,打开信箱,发现里面躺着一只粉红色的长信封,上面赫然写着“韩嘉收”,字迹小而娟秀,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笔迹,是女生寄来的吧?那时小雨嫉妒得要命。
“呃———等等!”韩嘉说着,就关上了小铁门,又挂上了锁,“啪嗒”一声锁上了。
“嗯?”小雨一愕,不解地看着韩嘉。
“天气太冷,这锁已经冻得变形了,”他好心说,“我是想告诉你,开的时候钥匙不要一下子插到头,要留一点在外面,再稍微向上提一提———就可以开了,你来试试。”
“哦。”小雨点点头,接过钥匙,依了韩嘉说的去做,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地摇,半天,那锁却依旧黑着脸,铁面无私的样子。
“别着急,你看我。”韩嘉说着,就上前替换小雨。可是,这一回,连他也无能为力了,看得小雨急死了。两个人就这么轮流地上前,轮流地败下阵来。
“这锁是彻底废了,”终于,小雨没了信心,失望地撅了嘴,“早知这样,你刚才别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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