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薄暮残阳如血,室内仿佛笼罩了一层血光。
还有眼前的姑娘。
眼眸澄澈,只消一个眼神便可看透她心中所想。
这样单纯的锦绣啊……
她已经有十余年未曾见过了。
微风拂过,分明是和煦而温暖的,她却觉得一颗心都像是要跳出了嗓子眼,心中骤然起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死而复生这样只存在话本里的故事,应到了她的身上?
锦绣不知她所想,听她叫自己,忙的应声:“奴婢在呢,您可觉得好些了么?”
眼前人神情不定,她声音里越发自责:“都是奴婢不好,昨日去佛堂太久,没有守好您,致使您发热不退,请您责罚。”
赵凰歌深吸一口气抬头,不答反问:“现下什么时辰了?”
女子的声音嘶哑,锦绣心头狂跳,回话愈发小心翼翼:“回公主,现下酉时末了。”
“本宫是问你——何年、何月、何时何地!”
她话中的戾气,让锦绣越发狐疑,克制着恐惧,急忙回禀道:“回公主,现下是元兴八年七月初三,这里是……”
“严华寺,对吧?”
赵凰歌掀了被子下地,推开锦绣的搀扶,撑着绵软的身子走到窗前。
初秋的天,风裹挟着苍松的味道飘进来,空气中佛香袅袅,让她的头却几乎炸裂开来。
元兴八年的七月二十,是她十五岁的生辰。
按着北越的规矩,女子十五岁便可办成人礼。
作为公主,她需得在生辰前夕,在严华寺斋戒二十一日,待生辰当天,由北越国师加持公主冠,宣告她自此后长大成人。
而那一年的成人礼……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她被国师萧景辰测出贪狼星之命,主祸,预言她将“凤临天下,而毁梧桐”!
窗外暮鼓沉重悠远,与她意识中残存的经书佛号混合在一起,赵凰歌渐渐勾勒出一抹笑容来。
分明在笑,却似带着煞气血腥,让她的表情都添了诡异。
苍天有眼,竟让她重回十一年前!
这一年,她还不是天下人口中的祸害,没有扶持着赵杞年那个白眼狼登基,更没有十年呕心沥血,养出一个险些倾覆了北越的蠢货、和一个通敌卖国的豺狼!
女子的笑声极低,像是亡灵的吟唱,让身后的锦绣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印象里,公主向来脾气和软,何曾有过这模样,不似人类,更像是——厉鬼转世!
“锦绣。”
赵凰歌回眸,残阳照在她的背后,让她的眉眼看不真切,唯有那一抹冷意鲜明:“本宫发高热的时候,国师来过,是么?”
她迷迷糊糊之间,曾听到过一个声音在耳边说话。
那个声音,纵然化成灰她都记得真真切切。
是萧景辰。
锦绣被她的模样骇到,忙的垂下头去,恭声道:“是,太医束手无策,国师前来看诊,说您是邪风入体。”
他还说,若是公主过午不醒,便要作法驱邪了。
可见公主现下的表情阴寒,后面的话,锦绣没敢说。
赵凰歌点头,复又问:“他现下,可还在严华寺中?”
锦绣急忙应声:“国师在小佛堂内,可要奴婢现在去请么?”
闻言,赵凰歌垂眸,薄暮的血色将她身影拉长,似有幽魂附于其间。
良久,她才抬眼看向外面,一双眉眼内尽是嗜血:“不必,本宫要你,去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