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赵凰歌的字时,萧景辰便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而今夜,不知是不是才怀疑过她,这种违和感,在看到她的字体之后,便越发的重了几分。
北越朝野中评价当朝长公主,只两句话:“性情骄纵跋扈,心地却是单纯。”
可今夜瞧着她的字,萧景辰却莫名觉得,这评价实在是不中肯。
将锋芒与内敛二者融合的如此极致的人,可于单纯二字丝毫不沾边。
还有这几次与她见面时,她的眸光里总似藏着寒芒利刃,萧景辰甚至有种错觉,对方似乎想要将他给撕成碎片。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位长公主。
不简单。
萧景辰的指尖最终定在了她的字上面,微不可查的点了点,一双眸子内藏着暗色幽光,变幻不定。
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被自己给忽略掉了。
可现下,那些线索却差了一条线串联,让他脑子里满是杂乱。
萧景辰手指敲了敲桌案,却又猛地顿住。
不对。
严华寺有御林军把守,如今长公主及笄大礼在即,更是非常时期,这样的时候,能够悄无声息混进来杀他的人,虽不能没有,却也寥寥无几。
且,不管是想与他合作,还是想取他项上人头的,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将乌油弹携带到这里。
因着先前那些种种巧合,他将目标锁定在了军中。
可其实,除了军中之外,最容易接触到乌油弹的人,是皇室。
赵凰歌。
这位与他同在严华寺内的长公主,若想要做些什么,倒比外人来的轻易。
萧景辰脑海中骤然闪过那张含笑的脸。
与她声音如出一辙的软嫩,却有一双利刃冰芒的眸。
她跟此番针对他的局,当真没有半点关系么?
……
赵凰歌没有想到,事情的演变会急转而下。
辛夷清醒后,与北大营通力合作,一在明一在暗,不过第二日,便将私兵的案子查到了何荣远的头上。
兵部自然要护着下属,双方在朝堂上吵了个不可开交。
那一封信可以作为证据,却不是铁证,五城兵马司着急结案,自然要咬着这个不放;兵部却指责他们是伪造,谁知是不是想要借刀杀人。
你来我往之间,皇帝不堪其扰,盛怒之下直接让人缉拿了何荣远,着兵部避嫌,由其他三方继续查证。
得了这消息后,赵凰歌第一反应却觉得要糟。
她按着心中狂跳的心,直觉事情不对劲儿。
“本宫先前不是叮嘱过,龙虎司不得参与么。还有宋启元,他是怎么做事的?”
她分明交代过,此事需暗中查证,不可明着闹出乱子。
眼下中秋在即,且不说这样一桩案子于百官有何影响,单说慕容忠那人狡猾至极,眼下局势搅得越乱,他便越好脱身!
桑枝也不知原因,因劝慰道:“公主先别着急,属下再去问问。”
赵凰歌深吸一口气,拦住她道:“你容本宫先想想。”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赵凰歌始料未及的,她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前进。
她的本意,是要借着私兵一案将慕容忠拉下水,可现在,倒像是成了几方势力博弈,反倒是私兵一案没有那么重要了。
赵凰歌捏着眉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已然尽数清明。
这样不成。
朝堂局势太乱,与北越没有好处,反倒是于那些贼人有好处。
她现下无兵无权,与其向皇兄坦白那些怪力乱神,不如借着身在严华寺的优势,利用萧景辰,再做一番谋划。
“桑枝。”
听得赵凰歌叫自己,桑枝连忙应诺:“属下在呢。”
赵凰歌却并未立刻说话,她指节屈起,在额头上敲了敲,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入夜后,你去一趟小佛堂。”
……
桑枝去后,赵凰歌等到后半夜,不知何时入了眠,却又陷入噩梦沼泽之中。
寒鸦声声凄厉,将她拽出了梦魇深渊,也让她骤然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秋夜的天遍地生寒,她后背却都被冷汗濡湿,赵凰歌近乎仓惶的看着四周,在看到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后,方才缓缓地回过神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