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加上感情来算,他是一个好哥哥。
更是一个好儿子。
“兄长,北越是赵家的天下,可是……百姓也是赵家的百姓啊。”
她放下手中的奏折,绕过龙案,走到皇帝的面前半跪下来,仰着头去看他:“我知道您一生抱负,更知道,父皇死前的恨,让您一刻都不敢忘。可是——既为百姓的神明,便该将天下放在仇恨之上,不是么?”
北越与西楚的战事,是因为赵家的公主。
当年,太祖皇帝灭大食,立国号为北越。
及至睿宗登基时,大食的余孽依旧流窜在各地。
这时候,西楚欲与北越交好,双方递交了国书。
而为了两国邦交久远,当时的西楚皇帝,聘北越的皇八女永宁公主为妻。
睿宗原本不舍掌上明珠,永宁公主为了两国的和平,为大义而舍弃亲人,自请前往。
然后……
死在了西楚。
睿宗时期,这事儿成为了北越的一块心病,可是当时,朝中应对大食余孽已然十分艰难,更遑论替永宁公主讨要公道了。
到了英宗皇帝登基之后,北越休养生息,兵强马壮,终于有能力与西楚一战。
可战事一旦开,便再无止息。
英宗在位三十余年,与西楚的战事有胜有败,却始终未曾将永宁公主的遗骸成功讨要。
直到他死前,这事儿都是他的心头恨。
那是他的幼妹,年少别离,此生再不可见。
英宗死之前,要子孙后代,务必有朝一日一雪前耻,将永宁公主的英灵迎回故土。
这也是为什么,赵显垣登基之后,不顾其他人的反对,执意要与西楚起战事的原因。
赵凰歌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西楚宁可不断地挑起战事,也不肯将皇姑姑的遗骸交给北越。
可事已至此,北越无人可以解此局。
赵凰歌其实可以理解父辈和兄长的恨,可是大抵是因着她这些年的掌权,更觉得,江山既为赵家江山,便该为百姓撑起来一片天。
若为一人,而使千万人丧命,这当真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该做的决断么?
她这一番话,终于让皇帝低头看她。
小姑娘还很年轻。
她再有十余日,才是十五岁的生辰。
就像是晨起的太阳,不晃眼,甚至于柔和,可是旭日初升啊,终有一日成为那耀眼的骄阳。
他久久不语,只是将手抚上了她的发,而后,停在了她的脸上。
“你是说,朕错了么?”
赵凰歌摇头。
“兄长没有错,您英明决断,赵家先祖必然为您骄傲。可是,北越眼下,经不起一场战事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哽咽:“北越需要休养生息,您也一样。凭私心而论,我希望您可以养好身体,长命百岁。因为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希望。只有活着,我这里才踏实。”
前世的时候,赵显垣死在了御书房。
那时战事焦灼,他一连三日不眠不休,已经是那样一个油尽灯枯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般耗费?
听到消息的时候,她一路冒着大雨跑出去,乱糟糟的御书房内,唯有他安静闭目。
却再不会醒来。
她强忍着眼泪,却到底有一滴落了下来,划过赵显垣的手指。
他的指尖微微一颤,骤然缩回了手。
良久,才听得他道:“起来吧,地上凉。”
赵凰歌并未应言,皇帝便拉了她一把,拿帕子替她将眼泪擦了,道:“才说的头头是道,怎么这会儿倒跟小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