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凰歌一路急行,待得回宫后,进了亮如白昼的栖梧宫内殿,再想起来自己方才那近乎幼稚的举措,不由得又有些失笑。
锦心在她身后追了一路,先前也不敢叫她,待得进了殿内后,瞧见她神情里的表情不像是在生气,这才小心翼翼的笑道:“公主把灯笼给奴婢吧,奴婢去熄了它。”
赵凰歌这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拎着灯笼呢,她摇了摇头,将灯笼递了过去,又见她一身风霜狼狈的模样,问道:“本宫不是让你先回来了么?”
她倒是吩咐了这话,可锦心哪里敢真的抛下她一个人先回来?
“奴婢只远远的跟着,并未听到公主与人交谈的内容。”
锦心低眉顺眼的懂事儿,赵凰歌则是无奈的笑道:“没问你这个,夜间风大,罢了,你也下去安置了吧。”
见她没有生气,锦心这才笑着应了,行礼后,拎着灯笼出了殿门。
眼下时候还早,赵凰歌毫无困意,索性便去了外殿,也不叫人研墨,自己研磨好了,开始抄写经书。
上次严华寺内,长明殿着火之事,与她脱不了关系。为了栽赃陷害一个萧景辰,把给先祖们供奉的长明殿都烧了,这事儿古往今来怕也只有她赵凰歌一个人干的出来。
先祖们大抵是大度,到现在连一个托梦骂她的都没有。
可没有归没有,这些时日,赵凰歌日日抄写经书供奉在先祖牌位前,也是拿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愧疚心,给先祖们请罪呢。
只是今日这经书不过才抄写了片刻,她便写不下去了。
宫人们都在外面候着,殿内唯有她一个人。
穿堂风吹过,角落的香龛里燃着馥郁的龙涎香,让她的眉心也微微的蹙了起来。
方才只顾得与萧景辰斗法,可现下独处下来,她却又不自觉的想起了皇兄的话。
想他交代遗言一般的嘱托,更想他对萧景辰轻描淡写的态度。
她写不下去,索性将笔搁在了一旁,将抄写了一半的经文推到一旁,自己趴在了桌案上。
眼前墨香与殿内熏香混合着充斥鼻端,她思绪却早已魂飞天外。
说实话,其实她最开始知道要被接出严华寺之后,存的打算便是要去东皇宫的。
公主大典未曾举行,她的箴言还未被公之于众,这个隐藏的祸患,必须得赶在生辰之前除掉。
而去东皇宫,不管是找萧景辰的破绽对他予以致命一击、还是破解箴言的雷,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因着她才害了萧景辰,若是由着自己提出来,必然会让皇帝怀疑。毕竟,哪有人前脚才被轻薄了,后脚就上赶着过去的?
所以她一直在想办法。
原本想要借着太后或者皇后的嘴,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却是皇帝自己说了这话。
在他知道萧景辰“轻薄”过她之后,却还以误会为由,将她送到东皇宫。
甚至今夜,还刻意让萧景辰与她见了面。
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们之间隔了十多年的时光,赵凰歌每每想起来赵显垣的时候,只有那模糊了的关心与爱护。
毫无疑问,他是极为护着自己的,可正是因此,才越让赵凰歌有些难以接受。
他怎么能这么做?
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不但如此,还明晃晃的告诉她,待得百年后,萧景辰将为帝师。
赵杞年是个小白眼狼,再加上一个狼子野心的萧景辰……
这是生怕北越不亡国呢!
赵凰歌深吸一口气,骤然抬起头来,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
因着她醒来之后便是在严华寺,眼前接触到的最大祸患便是萧景辰,所以赵凰歌这些时日想的最多的,便是如何除掉对方。
可如今回了宫中之后,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若是就此直接除掉萧景辰,怕是还会起反效果。
且不说皇兄对他的信任,单说朝臣与北越百姓们心中国师的地位,这般除了他,根本就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