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凰歌垂眸,将手中的帕子抽了出来,而后强硬的拽过她的手,将她手指上的鲜血擦去。
她神情是温柔的,声音里也是温柔的:“本公子的话本里,吕家并未贪墨。银针茶是何等金贵之物,向来都是御用。兵部又不是门下省,贪到死也出不了百斤茶叶。可他接触不到,总有人接触的到,吕家小姐想要知晓真相。她在最肮脏之地,却也是天下消息最灵通之地,终于探听到了陷害父亲的真凶。可是啊……”
赵凰歌替她擦完鲜血,复又看向清音:“她一个弱女子,该怎么报仇呢?”
清音咬唇,久久未语。
反倒是一旁的辛夷,浑身冰冷。
他到现在才知道公主为何而来了,三年前的贪墨案,至今名字仍旧被悬在兵部耻辱柱上的兵部侍郎吕昭和,这案子背后竟然有这样的缘由!
可是,公主怎么会知道的?
连龙虎司都不知道,吕昭和家中的亲眷被偷梁换柱,丫鬟顶替了主子的事儿,她又怎么知道,还能准确无误的查到这里来?
这样的疑惑,清音也想问。
她张了张口,与赵凰歌相视,好一会儿才艰涩的问道:“那公子觉得,她该怎么报仇呢?”
赵凰歌从身上掏出金疮药来,替她的指甲两侧上了药,看着那鲜血止住,这才轻笑道:“本公子是在问你啊,清音姑娘才德无双,必能想出一个绝佳的办法来,是不是?”
她这样温柔,却又这样残酷。
将人的伤口血淋淋的扒开,指着里面被捅过的患处,还要点着那个位置撒盐。
清音神情有些绝望,目光有些涣散的盯着自己的指甲,指如削葱根,养的尖锐修长的指甲,涂了艳色的蔻丹。
如今指甲断了,指缝里却被鲜血填满,成了新的艳色。
十指连心,疼的她心都在收缩着。
却还要回答对方的问题:“已经到了绝境,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声音里带着绝望,赵凰歌却带着蛊惑对她说:“不,有法子。单看,姑娘想不想了。”
清音骤然抬起头来。
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
可却又将浮木推开:“公子说笑了,不过一个话本,你怎的当真了?”
她方才的狼狈仿佛一瞬间被隐藏起来,唯独那眼眶中的红,昭示着情绪的激烈。
赵凰歌看着眼前人,神情有些喟叹:“话本故事自是做不得真,可真的,也成不了假的。天理昭昭报应循环,时候未到呢。话本如此,现实也如此。姑娘说,是不是?”
她话里有话,引得清音定定的看她。
“公子这话,怎么讲?”
听得清音询问,赵凰歌复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方才继续道:“其实本公子写好了一个结尾,那位吕家小姐拿了证据,敲了登闻鼓,替父鸣冤。恶人,受了惩罚。清音姑娘,你觉得这般结尾,怎么样?”
清音却是垂眸笑了:“公子好天真,她一个沦落青楼的弱女子,证据从何而来,又怎逃出生天敲登闻鼓?怕是半路就被抓回来了,这话本为了强行圆满,也太不考虑实际了。”
“可这话本为本公子所写,我说有证据,那便是有证据。我说她敲得了登闻鼓,她便敲得了登闻鼓!”
赵凰歌说到这儿,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她:“清音姑娘,你敢么?”
分明是质问的口气,可清音却不知怎的,心口都有些鼓胀。
她咬了咬唇,声音沙哑:“我凭什么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