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砂,君迁子、青风藤,你们……可愿服从昨夜本王的交代?”雪里青心带侥幸却又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目光诚挚地扫视着三人。自己是女人的身份暴露,他们,不服从,又能如何?
三人闻言,红红的像是被鲜血浸染又像是被夕阳染透的脸面面相觑,再看着高台之上的那个青衣女子,犹如箭穿雁嘴,钩搭鱼鳃地沉默着,许久都没有反应。见着这般落魄境况,雪里青又是淡淡苦笑,却笑尽苍凉,笑尽无奈,而后又恢复自己的从容,淡然地看向面的三人,声音万分哽咽,双手微微握拳“义,且如风;情,且如风!人情人义,尚难如初,不过……如此!”听着雪里青似是觉悟着红尘情意的话,面三人犹如当头棒喝,哽咽一声便抬起头看向高台之上微微躬身的女人,而几万南代将士亦是眼含悲悯地看着那个青衣女子。
那一刻,每个人,似乎背负着甚么罪孽一般,沉重地难以开口!
秋风吹的面前女人泪光闪闪,那长发被风带起打过她消瘦苍白的脸庞。雪里青轻轻接过小仙茅手中裹好的图画,而后放到一脸错愕与不解的兰紫苏面前,神色之中全是不舍和依恋。“以后,不要再……丢这画了,不要再丢我一人远去。紫苏,以后……不要再让我像这样子……找你二十年啊,你……没有那么多二十年,我……也没有那么多二十年。”手留恋不舍地抚摸过哪一张让自己恋、让自己心寒、让自己无悔的面孔,想着那在雪蛇谷中与自己一夕诀别的孩子,竟是如此的不舍自己即将离去,回望这人世间,亲情,友情,爱情,自己……还有多少不舍呢?
听着雪里青颤抖哽咽的话,兰紫苏紧紧地盯着那幅即使裹好他也不会不认识的画,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画,又看着面前的青衣女子,一双手越握越紧,犹豫颤抖地向那幅画卷伸去,那无痕山上的故事在自己脑海一一浮现,可故事的结局……
往事一幕幕,如花中世界般繁复,兰紫苏额头的青筋越来越突出,向来倔强的眼中竟闪动着难掩的泪花:“你……是……”
为甚麽,他没认出她来?为甚麽这个自己一手描摹的人,跟着他这么久,没认出来?第一眼,就看中了她,不是么?
那一张永远十四岁的不老脸,那一身天生的白兰香,那一把灵动的白玉扇,那三颗腰间的摄魂铃,那一身飘逸扬的青衫,那个人,那张脸,那一切的一切,不都是自己挥毫泼墨给的么?无数次的似曾相识,可自己……为何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兰紫苏紧紧地捏住那画,一双深邃眼早已澎湃汹涌,疯狂地抱过那眼前人,使劲地揉捏着女子娇弱的身子,摸着那一张如画一般白净清秀的脸庞。身子像是被妖魔掏去了可以感知感情的心脏,掏去了肺,掏去了肾,掏去了脾,挖走了骨,吸干了血以后,自己却还死不要脸、行尸走肉地活着那般痛苦。掏去了生命,终究一死,可也不过如此揪心,彻骨。
“为甚麽……为甚麽……不告诉我?”雪里青却是淡然一笑,接受着眼前人最后的拥抱:“紫苏……。我与你打个赌,好不好?”远处,一身漆黑的夏云王面色亦是深黑,一双凤目透露着重重寒光,紧紧盯着那一对紧紧相拥的人,一双手越握越紧,心中的怒火已经难以掩饰。
“我赌赢了,这天便是你的;我赌输了,你……便跟我走,你,也只能跟我走,好不好?”雪里青声音轻柔如风,却听兰紫苏喉咙哽咽,难以启齿:“我,不要赌,不要赌!”
“我赌他……”说雪里青却是不闻不问,笑道:“赌他秦艽,还爱着我!小仙茅!”小仙茅听闻雪里青这般叫着自己,心头一颤,当坐在了粟奴身上:“粟奴,我们走!”说罢,红狐狸粟奴四足蹬地凌空起,背着小仙茅便到了万人大军的上空,而后小仙茅将那兰亭少女图的画轴红绳一拉,又宽又长的画卷一开便露于千万人前。
而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个甚么图,兰紫苏却是眉头紧凑地看着那画上的空白之处,不禁又抱紧了怀中人几分。
感知到自己的身子被兰紫苏紧紧抱着,雪里青心叹一声。许久,兰紫苏忽觉被甚么一推,当退后一步,只见雪里青转身含笑看向对面那一身漆黑的妖媚异常的夏云王秦艽。又听小仙茅在半空之中将画展开后大喝一声:“仙人回魂!”
说罢,那本是平静无常的兰亭少女图的画纸开始发出万丈刺目金光,金光不断地吸收着雪里青的身体,可雪里青像没事人一般只是含笑看着秦艽,像金光中的菩萨对这人世间迷恋她仙姿的凡人的怜悯之笑。
“青儿!”看着那笑,看着那与画相吸的雪里青,真相已在夏云王心头已是明了,那凤目寒光收敛,那满面怒容平展,那心如刀绞,那肠若九曲,那呼喊震天动地。
“不要!”夏云王一步上前,欲起身留住那一抹青影。山苍子见着眉头一皱,一手紧紧拉住秦艽,满脸焦虑大喝一声,“王!那是雪里青的骗局,她在骗您啊!”
“她在看我,你没看到么?她在笑!青儿在对我笑!”像是被雪里青灿烂夺目的笑容浸染,被那金光中的青衣女子夺取心智,秦艽犹如失去理智的狮子不断地咆哮着,却不得不被山苍子羁绊着。
“您真忘了您的诺言?您说过不会为她……”
“诺言?那又如何?你要弄清楚,本王不是为天而要她,而是为她争天!”秦艽俊脸扭曲狰狞的厉害,双目寒光再次发散,只是这一次的对象是面前一直效忠自己的国师山苍子:“留不住她,本王要这天何用?”
秦艽这最后一句狠狠砸在山苍子心上,山苍子当愣在原地,抓住秦艽的手不由放松了来,半晌回不得神,他早该觉悟的:有的人生而荒唐,有的人生而为情,有的人生而为王,假设前者若是芸芸众生中的男子,后者又为紫苏公子,那中间的,必是眼前的夏云王,公子秦艽!
意识到这种情况的那一刻,自己这一把老骨头竟是脆弱的如此无力,自己活了五百年,修行了五百年,还以为终于找到公子秦艽这么一根当邪帝的好苗子,以情助秦艽得皇位,调戏伤尽天女人以报复自己曾经的爱恨情仇,可千种万种算计,怎么早没看透秦艽骨子里便是从痴情种里长出来渗透着剧毒的情花呢?
雪里青痴痴地望着面色惨白的兰紫苏,低声道:“紫苏,今生,就此别过了!”
“不要!”兰紫苏一声破怒喊,一个前倾迅速地伸手要抓住面前人,可雪里青早已离开,身子不断地被金光一寸一寸往画里收去。那一刻,整个人真的是被掏空了罢,即使万军身陷囹圄,心头也没这样的空缺。她真的要走!
“雪里青!”夏云王奋力挣开上苍子的双手,转眼便化成了黑血蟒的身躯快朝那快收回画中的人咆哮而去。粗大的蛇尾疾速卷住雪里青较弱的身躯,一双蛇眼紧紧盯着雪里青竟是有些嘲笑的凤眼,那一刻,心再次一震,他不明,她的笑是为何?黑血蟒卷着女子疯狂往金光之外去,可已太晚了,那画上金光竟是如狂风一般,吸取着那一人一蛇的身子不断往画中而去!从未感知过的强大力量在带着他们去往另一个天堂世界!
“秦艽……”最后一眼,雪里青毫无反抗地流了一滴眼泪:“对不起,我……又骗了你!”卷着自己身子的黑血蟒听到这最后一句道歉,一双蛇眼因迷茫和豁然渐渐睁大,黑血蟒黄灯般的大眼痴痴望着雪里青惨淡愧疚的笑容,绝命崖的最后一话:“秦艽,于你我虽愧疚,但薛京墨的天,我还是为他夺回来的!”那样的诺言,她终是要实现了。
为他,她竟不惜用自己
第一零六话如画江山终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