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却坚持得近乎固执,手中的骨珠接连爆裂。他身上的皮肤也因为充盈的术力膨胀而显出了丝丝血痕,整张脸上血痕交错,令人触目惊心。
林若谷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伤感而悲悯,他叹了一口气,伸出了自己的手。“别再继续了。”他叹了一口气。就在所有人感觉到金行地气开始狂暴之前,林若谷的一根手指无声无息地从他的手掌上滑落了下来,就像是被利刃所切割。
诡异的是却没有多少血液涌出,只有几缕淡淡的血丝顺着他的手掌慢慢滑落。范剑南看得非常清楚,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林若谷做了什么。就在桑吉的术力和林若谷的金行地气碰撞之前,林若谷将自己的手掌挡在了桑吉之前。
锋锐无比的金行地气,几乎毫无阻挡地切下了林若谷的一根手指。
龙大胆惊呼一声,就想走上去。
“别过来!龙大胆,你要还当我是你的长辈,就站在那里别动。”林若谷厉声喝道,“这是我欠他的债,有欠就有还,天经地义。”
龙大胆呆立在了原地,林钟秀的眼泪夺眶而出,但是却拉住了龙大胆的手。她是最了解林若谷的人,她知道自己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阻止。
桑吉咬牙道,“你以为这样就行了么?我不服,在来啊!”他咬牙再度发起攻势,两道术力相交。林若谷的另一根手指再次被断。虽然断指之痛让他脸色苍白,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滴下。但是他依然毫不犹豫地代替桑吉受了这一击。
连续两根手指,被强大的术力所毁。林若谷踉跄了一下,但又挺直了腰板。“桑吉,我当年年轻气盛,做下的错事,一直以来都是我心头的伤疤。你要是觉得不满意,你大可以再来!”
桑吉怨毒地看着林若谷喝道,“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是毁掉整个堪舆门!”说完他再度冲了上来,只是这一瞬间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方向感,狠狠地一头撞在墙上。顿时眼冒金星,有点发晕。等他定下神来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
范剑南最终还是挡在了林若谷的身前,他平静地道,“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有些事情还是适可而止的比较好。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能得理不饶人。”
“你又是什么东西?!”桑吉暴怒道。
范剑南平静地道,“一个晚辈而已。”
“给我滚!”桑吉暴怒地捏碎了一颗骨珠,借着强大的术力爆发,挥手推向了范剑南。但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起了一种奇特的变化,他不但没有推开范剑南。而且桑吉捏碎的那颗骨珠也突然像是凝滞在了空中,范剑南一招手,那颗骨珠竟然奇迹般地由碎裂变为凝聚,从一片骨粉碎末之中重新凝成了一颗骨珠。
这个变化诡异得令人匪夷所思。范剑南伸手托着这颗骨珠,放到了桑吉的面前。微微一笑道,“要毁掉一件东西很容易,但是要成就一件东西却困难得多。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无常。你以为你被毁掉了一生,但其实没有人能够真正毁掉你。会毁掉一个人一生的,通常都是他自己。”
他平静地把这颗骨珠放在桑吉的手里,淡淡地道,“报复能够带来的不是快乐,而是快意。因为快乐不会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快意恩仇,最终却会沉溺于恩仇。桑吉先生如果心中还有痛苦的疑惑,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个人,他或许能够帮助你的人生重新回到正轨上。”
桑吉看着自己手中的那颗骨珠,泪如泉涌。“谁能够帮我,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帮我。”
“在布达拉宫,有一个穿着白色僧袍的年轻喇嘛,他或许能够帮你。带着这颗骨珠去找他吧,告诉他你的疑惑和痛苦。他会给你答案。”范剑南叹了一口气道,“走吧,现在就动身。”
桑吉站在那里半天不动,过了好一会儿,突然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他走得很干脆,甚至没有拿起他的那件藏袍。虎丘下起了江南的细雨,他走在如烟雾般的雨中,浑然不觉。他手里捏着那颗骨珠,却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这一刻他放弃了所以的仇恨和报复,就像抛下了身上那件沉重老旧的藏袍。
龙大胆连忙走上去,扶起了有些摇晃的林若谷。林若谷微微一笑道,“真是抱歉,原本是不该让你们担心的。”
“师傅!”林钟秀走上来,抱着林若谷泣不成声。
“傻丫头,你今天嫁人,该高兴才对。其实我也很高兴,因为许多年前欠下的债,就像是无形的枷锁一样沉重。现在我终于轻松了。”林若谷转向了范剑南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只是让他去找一个人。他心里有太多的压抑和愤恨,或许只有那个人能够帮他化解。”范剑南喃喃地道。“你说你欠了债,而他背负的仇恨其实是一笔更大的债。你的债还可以还给他,他自己的债却无法还,所以才会痛苦,才会恨。因为除了痛苦和恨意,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虎丘、烟雨迷茫。婚宴的快乐喧嚣和寻仇的杀伐恨意,都在这一场烟雨之中无声结局。
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对于范剑南来说尤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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