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长安愣了一下,有些追不上胤禛的思维,但他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绪,从容应答:“十三爷这两日都在抓蛐蛐儿,抓到了就与十三福晋斗蛐蛐儿,抓不到就与小主子们一块儿读书写字。偶尔……偶尔还会望着天空发发楞叹叹气……”
胤禛的神色落寞,愣怔了半晌才幽幽道:“十三弟向来不喜束缚,如今……哎,倒是连出府都出不得了,这次委实罚得重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沉了二分,牙齿也不由得咬紧了些:“三哥近来在忙些什么?”
魏长安低着头,镇定道:“诚亲王近来与门客商议编撰史书一事,皇上昨日去了诚亲王府上询问了一声,拨了万两白银与他修书。”
胤禛冷笑了一声,红霞打在他侧脸上,映得他的眸子里闪出幽幽红光,有些渗人:“哼,他倒是清闲,只苦了十三弟。”
他捏着桃花枝的那只手不经意间加重了几分力,“咔”地一声,花枝被折断。胤禛看了一眼,索性将那支桃花折下拿在了手中:“十三弟的腿脚有些老毛病,有机会的话便让人多照顾着些。”
魏长安犹豫了一下,低了头轻声道:“十三阿哥说,望爷莫要太挂心他的事情,他会照顾好自个儿。他还让爷莫要差人再去他府上,若是被皇上察觉便不好了。他说,许多事情,熬过那道坎便会雨过天晴了,他望爷珍重,莫要为他的事情发愁。”
他的眸子动了动,脸上掠过一抹疼痛之色,隔了半晌他才叹了一声:“下去吧。”
他在桃林里站了许久,长袍的尾摆随着清风微微摆动,孤独的身影在开得热闹非凡的桃花中愈加落寞。有两瓣桃花在风中打着旋儿,飘来飘去,最后落在了他的肩膀与辫子上。
妍华泡好香汤后,迟迟不见胤禛回去,便寻了过来。
看到胤禛的时候,空中只剩下最后一缕阳光了,鲜红如血的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一股莫名的酸涩由心尖漾开,妍华心疼地往那个形单影只的人儿走去。她轻轻地开了口,仿若怕惊扰了他一般:“怎得在这里发呆?饿了没有?一道用膳去吧。”
他还是藏了许多心事不愿说出来,娉娘在的时候,他是不是总与娉娘谈心?千金易得,知己难求。都说红颜祸水,此时的她,多想也做一做能祸害了他的那个红颜。
听到她的声音后,他僵在那里的身形动了动,慢慢转过了身子。
她以为她看到的必定是一脸清冷的他,甚至会带了满目的忧伤抑或清寂。可是他回头看到她后,面上的清冷只滞留了一瞬,然后那分清冷便在他嘴角牵起的那抹微笑中融化开来。
天色昏暗下来,他脸上的那抹笑容却仿若灿烂的阳光,照亮了他面前的那方路。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缤纷花瓣,带走树梢的缱绻绯红,天地间突然只剩了他们二人,和周身盘旋飞舞的瓣瓣桃花。他笑着,笑容温暖而柔软。
她难得看到他笑得如此肆意,她总觉得平日里的胤禛刻意收敛了许多真性情。
她痴痴地向他走去,他噙着那抹柔软的笑容,朝她缓缓张开了怀抱,低沉的嗓音比平日里更加动人,将她的心弦撩拨地一颤一颤的。
他说:“婵婵,有你真好。”
她觉着他心里有事,至于他在想些什么,她不得而知。也许与娉娘有关,也许与娉娘无关,她不想深究,因为他说,有她真好。
鼻间有一抹桃花香气萦绕,她上前拥住了他精壮的腰身,心头的欢喜不安分地狂跳着:“禛郎,我也觉着有你真好。”
他将手中的那支桃花插进妍华还未干的青丝中,嘴角的笑容更深了:“若是哪一日我败了,跟十三弟一般幽禁于这深府中,抑或是禁于另一处更偏僻之所,你可愿意陪着我一道吃苦受罪?”
败了?他想争皇位?妍华心头的欢喜安分了下来,隐隐有一抹不安,原来他是在想着十三的事情所以才会那般落寞。
容不得多想,她不假思索地随了心说道:“我愿意,无论去哪我都愿意,只要能陪着你便好。你赢,我看你君临天下;你败,我陪你流浪天涯!”
说罢,她的脸色白了三分。她方才似乎说了大逆不道之话,什么君临天下,当今太子是二阿哥胤礽,当今皇帝是康熙帝,如何轮得到胤禛君临天下?
她连忙出声,想要收回那句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不管你是富贵是贫穷,我既是已经成了你的人,便会一直都不离不弃的……呃,我不是咒你贫穷,我是说不管你将来会不会变得落魄,我都不会丢了你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