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听到耿素素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一些,不由得放慢了步子。
好奇心作祟,她想听听一向温柔良善的耿素素,准备讨教什么问题。
耿氏见她有意听自己说话,微微一哂,不疾不徐地看向不远处的悟心:“悟心小师傅,佛祖向来讲究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是吗?”
悟心小和尚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旋即又红着脸低下了头,嘴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假若一个人的业障太多,她的恶果可是会报应到她的孩子身上?”耿氏十分坦然地问了这样一句话。
悟心小和尚不知其中因由,自是凝眉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可她身边的妍华与侧前方的李氏,却是不约而同地皆顿住了身子。
妍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当着侧福晋的面问这样一个问题,外人不明其中因由,可在她听来,这话却是摆明了在问:侧福晋作恶多端,报应便应在了她孩子的身上,这可是有可能?
所以她十分不安地偷偷捏了捏耿氏的手,一个劲地丢眼神过去询问,可是耿氏却压根没有转过眼来看她。
妍华有些不解,怎得一向温柔的耿素素,会突然变了性子一般,凌厉了许多?
李氏自然也是察觉出耿素素的不同,只是听到她问的话后,冷冽的眼神便猛地戳了过来,恨不得将耿素素凌迟一般,丝毫未掩饰自己的恨意:“你这话是何意?”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连弘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有些不安地晃了晃她的手:“额娘?额娘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妍华闻言亦看了过去,她心里也有些不忍,弘时刚走,耿氏便以此为由说弘时是因了李氏造的孽才殇的,不管换做谁,都会受不了这样的挑衅吧?她突然有些陌生地睨了耿氏一眼,只觉得她此刻有些残忍。
又一阵山风幽幽地吹来,裹着一层热气,将亭子里的凉意吹散,吹得人心头发热发躁。
“侧福晋莫要误会,”耿氏施施然站起身子冲她福了福,然后又慢悠悠地坐下,“奴婢只是讨教一番而已,奴婢一直在想,先前那个孩儿为何不得生下来,定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报应才在他身上应了验啊。”
她说着不禁悲从中来,抬手擦拭了下湿润的眼角。
李氏阴沉着脸,眸子里泛起点点泪光,再抬眼看向耿氏时,她眸子里的寒意却只增不减。
悟心脑子愚笨,虽然勤于礼佛,可是佛法学得并不是太好。所以他方才一直在思索着该如何回答耿氏才比较好,是以他并未察觉到眼前的气氛不对。
“施主说得有理,所谓祸福无门,唯人所召。这世上的因果皆是人为,无量因种无量果,作恶之人若是得了现世报,难免会殃及无辜,所以……所以应在作恶之人的儿女身上,也是……也是有可能的……”悟心结结巴巴地回答着耿氏的问题,因为心里发虚,所以额角渗出两滴冷汗来。
“小和尚你胡说什么!”李氏却蓦地一声低吼,惊得弘时打了个哆嗦,小手一紧,将她抓得牢牢的。
李氏察觉到他的异常,忙缓下脸色,低头摸了摸他的小脸:“时儿不怕,快跟额娘上山,给你哥哥祈福去。”
走出几步台阶时,她又听到耿氏出声问道:“那小师傅倒是说说,我若是及时悔改,多多行善积德,是不是也能为死去的孩子积些阴德?”
李氏的身形滞了滞,在她听到悟心憨憨地说了一句“自然是可以的”之后,便赶紧牵着弘时往山上去了。
妍华看到李氏已经走远,这才将紧紧握着的手展开,手心里已经沁出一层细细的冷汗。她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微微喘了两口气,这才拉住了耿氏问道:“姐姐为何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弘时才走,说这些难免有些伤人……”
耿氏顿了一下,干干地笑了一声:“我也是为你好,她如今听了这些话,再想有什么举动都要有所顾忌不是吗?如今弘时还安好地待在她身边,她今日若是还想做什么不轨的举动,能不顾及着弘时吗?”
妍华愣怔了下,旋即苦涩地笑了:“可姐姐又何必非要将矛头对准了自个儿呢?如此一来,侧福晋以后可不是都要与你作对了吗?”
耿氏无所畏惧地笑了笑:“我怕什么,能护着你便好,你跟孩子平平安安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悟心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们二人,待看清妍华的脸时,他登时觉得脸上一热,忙慌乱地低下了头。
这个格格他认得,当年他背着师傅师兄们的话与她瞎聊,被觉能师傅罚着扎了半天的马步,最后闹得他浑身僵硬,动都动不了。那个教训实在深刻,所以他眼下看清了妍华的脸后,在风中凌乱了半晌,这才收拾好复杂的情怀,想要感慨一番。